宣明珠自然知道的,點了點頭。
梅長生又看著的眼睛認真強調:“是四月初五。”
宣明珠眸微,細細打量他的神,忽然有幾分明白了。不可思議道:“你不會是……怕我反悔吧?”
梅長生笑了一聲,沒承認,也沒否認。
這便奇了,宣明珠半晌沒說上來話,他掩藏得這樣好,這些日子竟一也沒看出來。這種患得患失的焦躁不安,曾經在梅長生上出現過,可那是在兩人若即若離的時候。
“梅長生你告訴我,”宣明珠勾著他的脖子氣笑,“賜婚圣旨是你自己求的,大婚儀典是你一手抓的,梅家親友、朝庭百僚、坊間百姓都知道你我要再度婚了,連兩府中間的道至今還給你這小賊留著,你還怕,你怕的是什麼?”
梅長生靜道:“怕你跑。”
就是這麼簡單。
再周全的籌備,還是會怕突然跑掉。
宣明珠被這句話鉤中,靜了一瞬,突然想起當年親前夕,十八歲的昭樂公主的心境,是一模一樣的:怕他跑。
因為是強求來的,所以再怎麼喜歡,那份害怕失去的心也不能完全抹滅。
故而沒人知道,那年的在大婚之前,悄悄調了一個營的羽林軍,暗中圍守城門,就是怕那倔強的小探花真的一時想不開,拼著腦袋和前程都不要了,也要逃婚而走。
這件事誰也沒告訴過。
現在,兩人好像調了個個。
當年強拗他,是的不是,今日哄好他,自然也了的責任。宣明珠嘆了一聲,捧著他的臉親了又親,“長生,我不跑,我就踏踏實實地,等著嫁你。”
“嗯,別跑,跑了我會把你抓回來的。”梅長生玩笑似的應了一句,宣明珠沒能發現,在閉眼吻他時,男人森黑的眼底劃過一縷偏執的緒。
但他扣著腰肢的力道仍舊很輕,一下下地挲著。
這一夜,他留宿在公主府,也只是留宿,沒有求歡。
他要等,等一個良辰吉日,合巹敦倫,祈一個順順遂遂。
當一個不信神佛的人開始尋求這些玄而又玄的吉兆,那便是他找到了自己的神佛。
他只是,有些等不及了。
【大婚】
日子是一日日過的,四月初五,再漫長,還是如期而至了。
這一日百輟朝,為大晉閣老與大長公主的婚事慶賀。
閣臣娶公主,聞所未聞,但位極人臣的梅長生偏偏就做到了。他自己權高勢廣,大長公主又尊貴已極,加之圣人撐腰,是以朝野上下只有一片祝賀之聲,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有好事者問過梅家老爺,令郎以“宣梅從此不通婚”換來這樁姻緣,長遠看來,虧是不虧?
梅父神高深莫測,能被規矩縛住的,要來又有何益。卻只淡淡道了句:“他主意大,我管不了。”
然而在迎親之日,喜堂房一應備好的梅園中,梅長生早起敬過先祖靈牌,出迎之前,梅父卻一字字極鄭重地囑告他:“往迎爾相,勖帥以敬,先姒之嗣,若則有常。”
著大紅朱纁襕裳吉服的梅長生揖手領承:“兒不敢忘命。”
梅長生此生穿過三種紅,翰林院深紅朝服,大理寺緋紅服,與十七歲親的朱紅吉服。然今日,神容行止更為朗逸的梅閣老著婚服,前所未有的英姿煥發,這滿府滿園喜慶的紅,都不過他那一紅。
不同于日常的冷謖,今日從睜眼開始,他淡淡噙起的角就沒放下來,踩著吉時,帶領儐相出門迎親。
雖然距新婦家僅隔十幾丈,只有幾十步路的距離,但這幾十步,亦是鼓樂喧闐,流星竹,潑天的熱鬧灑下厚厚碎紅鋪路。
公主府,宣明珠在殿中著紅鞠,翎織金外袍還未罩,金縷冠也還未冠,隔著老遠便聽見了竹聲,笑著按了按耳。
一屋里都是好友良朋,楊珂芝、李夢鯨、林家七妹、傅芳芳傅園園都來了,見公主殿下還悠悠閑閑,不著急上妝蓋頭,一個個笑得不……
“老大這是篤定寶能擋得住梅閣老的催妝,所以一點都不急啊!”
泓兒和澄兒給公主梳頭綰發,湊趣笑說:“從這屋挪到那屋,幾步路罷了,難為梅閣老弄出這麼大陣仗。”
一語才了,忽聽外院傳來一片聲音:
“恭迎鎮國大長公主殿下出降!”
“恭迎鎮國大長公主殿下出降!”
“恭迎鎮國大長公主殿下出降!”
民間嫁娶催妝,一般新郎子迎親,夫家親友會在閨房外喊:“新娘子,催出妝!”但面對大長公主,自然不可如此無禮,他們便換了套詞兒。
只是不知梅長生究竟帶了多儐相來,聽不出是多人在喊,聲調整齊劃一,比竹還響上許多,只怕整個永安里都能聽見。
這一聲后崔嬤嬤可是急了,老輩兒人求吉利,忙泓兒澄兒手腳快些,不可耽誤上喜轎的良辰。
宣明珠由著使梳頭妝面,空還吃了塊桃畢羅墊腹,“不急,且看寶和眉兒的。”
府苑之,新郎子由儐相們簇擁著過了第一道門,繞過影壁墻,庭院中挨挨簇簇的好些眷,當中攔阻去路的卻只是一個六七歲的盛妝。
穿一襲水繚綾百蝶繡花襦,發綰髻,眉點花黃,大大的黑眼睛一眨,格外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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