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宋眼底微亮,當即更為鄭重地向作了一揖:“既是陸中書的寶硯,不可流落凡塵,子宋便冒昧收下了。”
雖是謙遜守禮的讀書人,畢竟還未及冠,自有年人的真在,見到心之想必也管不了相國老爹的諄諄教誨了。
裴子宋不釋手地捧著那方硯臺,好一會兒才合攏禮匣,輕笑一聲:“有了這方硯臺,子宋日后多用它寫些姜小公子想看的字。”
“……”
也不必如此烏!
來這書院是會郎的,不是以文會友的,可不想再被先生提問一次了!
姜稚輕一豎掌,一本正經板起臉:“此等課堂‘舞弊’之事,想必陸中書不會愿意看到,你還是拿它做正經功課去吧。”
看出姜稚掩飾的尷尬,裴子宋頷首一笑:“姜小公子教訓得是,是子宋狹隘了。”
幾丈之遙的地方,一馬球服的人靜立在窗外,看里頭頗為志趣相投的兩人你一句來、我一句往,眉梢冷冷一挑。
開頭還是“裴某”,說著說著就“子宋”了,這誼來得還真夠快的。
說什麼不準他同那些自稱閨名的貴說話,倒是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元策瞟了眼毫未發現他的姜稚,單手一拎球杖,沉著臉轉朝馬球場去了。
兩刻鐘后,馬球場邊。
姜稚帶著谷雨在觀賽的高臺落座,目切切向場上搜尋而去。
今日兩支馬球隊各有十人,一隊穿緋,一隊穿青。這馬球賽的規矩,便是各隊兒郎人手一柄球杖,在馳騁間以球杖擊球,擊對方球門一次算一籌,最終籌數多的一方為勝。
姜稚視線飛快一掠,一眼找到了場上那道鶴立群的影——
年穿一緋窄袖長袍,系緋額帶,蹬烏皮馬靴,于馬背之上一手執韁,一手持一柄烏木金紋球杖,正面朝中線,靜靜等待對面另一隊準備就緒。
姜稚定了定心。方才在學堂里等了半天,才聽說阿策哥哥已經來馬球場了,這便坐著步輿趕慢趕過來,幸好不曾落下開場。
不過仔細一看,阿策哥哥今日拉著個臉,眉眼尤其鋒利,似乎心不佳。
難道是以為沒來給他助威,不高興了?
這次不比上回的騎考校,高臺與馬球場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任元策再如何為分神,都是聽不見的聲兒了。
姜稚想朝場上揮個手,元策看見來了,別臭著臉了開心開心,卻礙于高臺上還坐了其他不上場的同窗和地玄黃三齋的小公子們,只好作罷。
場上另一邊,鐘伯勇與己方九名隊友調整好陣形,做完最后的戰略部署,撥轉馬頭回,朝發令員抬了下手。
發令員將一顆拳頭大小,涂金繪彩的馬球放在了中線。
銅鑼一敲,緋青兩的年郎揚鞭而出,滿場的駿馬瞬間自兩邊飛馳向中線。
一陣眼花繚之下,兩匹馬很快殺出重圍。
只見元策和鐘伯勇在中線一個錯而過,兩柄球杖齊齊一揮。
姜稚目盯著場上,眼看那球被其中一柄球杖的彎月頭一挑。
下一瞬,一緋兒郎接過了元策揮去的球。
姜稚心下一喜,盯著那球在一柄柄球杖的接力之下迅速靠近了青隊球門。
元策與他下的馬宛若游龍般穿梭其間,到得最后一程,揚臂一揮。
球高高飛起,直球門,準準投!
緋隊拔得頭籌!
唱籌員一舉紅旗,高臺之上一陣歡呼,姜稚雙手一合,被一旁谷雨眼疾手快地捂在了掌心。
姜稚:“……”
要鼓的掌化作一聲嘆息,姜稚下澎湃的心,收斂了眉梢喜。
的確也不能高興得太早。這個鐘伯勇自上次騎考校輸給阿策哥哥后,便想方設法要找回場子,聽裴子宋說,今日這馬球賽就是鐘伯勇向阿策哥哥下的戰帖,緋隊那邊其實都是鐘伯勇挑剩的人,雖起始拿下頭籌,最終勝負尚未可知。
姜稚不敢掉以輕心地觀著,卻很快發現,這擔心似乎有些多余。
因為——本沒人追得上元策的馬。
雖然緋隊整實力較弱,可只需隊友稍一輔助傳球,不論那球滾向場上何,元策的馬皆可風馳電掣般抵達。
待青兒郎轉頭去攔,已見塵土飛揚,只能吃著一馬蹄濺起的飛沙。
就算是追得上風,都追不上元策。
如此一眨眼的功夫,緋隊便又進了一球。
青隊接連失利兩球,氣勢明顯弱下去一截。
第三球,元策帶了兩個隊友乘勝追擊,左右突圍,所向披靡之下,青隊兒郎非但不敢攔截,甚至開始驚慌躲閃——
雖然鐘伯勇今日帶了不甘的狠勁兒,但元策似乎更不好惹,上回騎還扯個角笑笑,在這球場上卻是從頭到尾一張冷臉,知道的曉得是在打馬球,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打人呢!
這個鐘伯勇,肯定又惹阿策哥哥不高興了……
也好,這次他輸個徹底,知道下回不要再惹不該惹的人!
滿場只見元策額帶飄揚,一次次揮球杖,鐘伯勇甚至連靠近緋隊球門的機會都沒撈著,臉已是難看至極。
球一發發投,高臺之上一陣又一陣驚喜歡呼,唯獨姜稚,卻還要裝作對“死對頭”進球本不屑一顧的模樣,每每要為阿策哥哥鼓掌之際都被谷雨努力按下,忍到最后,手都快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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