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調準頭。”元策瞇起一只眼,握著的手挪了挪箭矢對準的方向。
姜稚狐疑地瞅了瞅靶心:“可我怎麼覺得你這反而調歪了呢?好像都對著箭靶后邊了。”
“我說能中,就能中。”
上次也沒見你中……姜稚氣鼓鼓一撇:“那現在可以拉弦了吧?”
“再等等。”
姜稚一頭霧水:“還等什麼?”
他這不也沒調準頭了嗎?
元策沒有說話,靜靜站在后。
直到姜稚等得焦躁難熬,忍不住再次開口問話,元策握著的手猛一拉弦:“松。”
姜稚驀地一松手,一聲嗡振如霹靂弦驚,箭矢震耳離弦,流星破空般一路旋飛,越過箭靶,直直向箭靶后那棵杏花樹。
奪一聲響,正中樹干。
下一剎東風忽起,被一箭震落的杏花紛紛揚揚,漫天飛舞。
姜稚在這一瞬恍惚間明白過來,他剛才……在等風。
箭羽輕振,香盈滿天。
仰頭向這場真正的杏花雨,眼前忽而重疊起去年臘月那一場漫天碎雪,姜稚著眼睫,緩緩回過頭去。
元策著這滿目雪白,垂落長弓,彎了彎:“這才——二月東風吹杏雨,我春心向。”
姜稚心頭一震,閉了呼吸。
然而呼吸可以閉,心跳卻像拉不住的馬,在此刻韁而出。
元策靠在后,到那顆心臟一下又一下重重敲打著他的膛,忽然想起什麼:“姜稚,你說的沒錯,真的可以聽出來。”
“什麼可以聽出來……”
元策垂下眼去看:“聽出來,你心里也有我。”
第64章
被這杏花雨吹得目眩神迷的, 姜稚愣了好幾個數才聽懂他在說什麼,臉一熱,像只驚弓之鳥撲棱著翅膀一下飛遠去, 住心口看著他:“……說什麼, 誰心里有你了!”
元策盯著臉頰浮起的緋:“那心里沒有,臉上有?”
姜稚驚地了臉。
元策:“耳朵也有?”
姜稚又驚地了耳朵。
“怎麼還指哪兒打哪兒?”元策輕笑出聲。
意識到自己的稽, 姜稚蹙起眉頭沖他跺腳:“你是無賴嗎?”
元策揚了揚眉:“以前你對我耍無賴的時候, 我說什麼了?”
“我那是在對你無賴嗎?別老拿我腦袋不清醒的時候說事……”
忘形的快意忽而被澆滅,元策收了笑平角,直直看著:“腦袋清醒的時候不也喜歡無賴。”
“我何時喜歡過無賴?”
“我兄長還不夠無賴?”
姜稚一滯之下,眼神閃躲開去:“……人家那是裝無賴,哪兒像你是真無賴。”
元策看了看瞥開的眼, 轉過撂下了長弓:“行,比不上你眼里的月, 心里的丹砂。”
姜稚一回眼,看見他對著箭筒, 仿佛在自我消解的背影, 一張想解釋什麼。記起他剛才取笑的模樣, 又住了口沉默下去。
風停了,四下靜悄悄的, 只留下一地殘花,莫名給面前這道背影添了幾分凄涼的彩, 顯得可憐。
姜稚瞅了瞅那顆微垂的后腦勺,聳聳鼻子, 走上前去踮起了腳。
元策驀然回,一垂眼,看見指尖著一片杏花瓣, 似是從他發間摘下。
看著元策輕閃的目,姜稚清清嗓子撇開頭去,瞧著一地的杏花瓣和那面空空的箭靶,沒話找話一般小聲嘟囔:“我到底還能不能中一次靶心了……”
元策眼底笑意重又浮起,曲起指關節,輕敲一下鼻尖:“回去等著吧。”
姜稚驀地一鼻子:“……又等什麼?”
“讓你中靶心的箭。”
傍晚時分,正院書房,穆新鴻進門的時候,正見元策坐在書案前,拿磨石專心致志打磨著一支小巧的箭簇,手邊散落著幾已經磨的箭支。
“將軍,”穆新鴻拱手回稟,“城中各個角落已初步排查完畢,暫未發現可疑人士。”
將軍今日之所以留在府上,是因城患未除,哪怕府里守備滴水不,也怕自己不在,郡主有個萬一。
結果營里那幫弟兄聽說將軍昨夜“流了好多”,又看他今日沒去軍營,以為他當真傷得不輕,今日排查時格外氣勢洶洶,這便提早收了工。
元策手上作不停,點頭:“夜再帶人排一遍。”
“是,將軍,還有那名活口已經招認,稱此番刺殺是宣德侯指使。”
當時宣德侯為兒子報仇是奔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絕,揭發鐘家貪污軍餉時,無疑也牽扯出自己過去與鐘家的利益往來,因而被罷了,空留爵位在,終日潦倒地在家守著癡兒。
后來聽說鐘家滿門男丁流放途中失蹤,宣德侯估計猜到鐘家遭人暗殺,回過味來,想明白將軍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豁出去布置了這場刺殺,連那一出戲文也是復仇的儀式。
從為人父講,這宣德侯倒是個好爹。
穆新鴻:“您打算如何理宣德侯?”
元策溫地一吹箭簇上的碎屑,像對待著極心之,分神說話時眼底卻是涼的:“殺。”
“是咱們手,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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