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策一愣之下抿起了,似是想笑又忍著:“你這話是不是草率了點,你都不知道將來會有誰向你提親。”
“但我知道,這長安城中誰也比不上你。”
沈元策盯了片刻,忽然背過去。
裴雪青不明所以地探頭去看他,見他握拳掩著,角快咧到耳去。
“你笑什麼?”裴雪青問完話,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沈元策回過頭看著:“那你又笑什麼?”
兩人大眼對著小眼一起笑起來。
半晌過去,沈元策咳嗽一聲說回正事:“那有你這話,我一定努力。”
裴雪青確認道:“那我們現在這樣,算是——私定終嗎?”
“你說算,就算。”
“還差一環,私定終是要換信的。”
裴雪青笑盈盈著他,取出一枚玉佩。
雪青流蘇作配,瑩潤白玉上鏤刻著一個“裴”字。
“這玉佩上刻了我的姓,流蘇是我的名,給你做信吧。”將玉佩遞給他。
沈元策似是有些意外,一時沒手來接:“我這連個說親的影兒都沒有,哪兒敢收你這麼重要的信?”
“重要,才能讓你記著你今日的承諾。”
沈元策在的堅持下接過玉佩,認真端詳起來:“這玉佩能拆兩半?”
裴雪青點點頭:“雪青是月照雪的,這玉佩了些巧思,把字那一半做月牙形,將這寓意也囊括了進去。”
沈元策像是思量了會兒:“那你就給我這一半,等我何時能明正大向你提親,再給我另一半。”
他轉機括,將玉佩一分為二,把非字那一半還給。
裴雪青笑著收了回去:“好,那你給我的信呢?”
“我今日只是來跟你說一聲,誰知你這就答應了,我這也沒準備齊全……”沈元策了半天腰封,只出一柄匕首。
裴雪青卻眼睛一亮:“這是你第一次遇見我那日,殺那頭狼時用的匕首嗎?”
沈元策點頭:“你若喜歡就給你。”
“喜歡,我當然喜歡,我就要它做信。”
“那這下禮全了,誰也不能反悔了。”沈元策笑著將匕首給了。
“一諾千金,絕不反悔。”
烏中帶金的刀鞘華流轉,在下折出一道耀目的金,裴雪青在接過匕首的那剎被刺到眼睛,猛地閉起了眼。
黑暗里,鋒芒留下的余扭曲了弧度,仍在一閃一閃刺痛著瞳孔,過了許久方才得以緩緩睜開眼來。
耳邊的蟬鳴忽而消失不見,目是一卷白紙黑字的醫書。裴雪青趴在案上慢慢直起子,迷迷糊糊看向周遭。
水榭里沒有了沈元策,只有陪著的竹月。
外面也不是滿池芙蕖的夏天,而是明的春日。
“姑娘您醒了。”竹月忙上前給斟茶。
裴雪青怔怔看著竹月:“我方才——睡著了嗎?”
“是呀姑娘,您看著醫書睡過去了。”
裴雪青神恍惚地看向案上的醫書,看了半天,終于回過神來——
此刻不是興武八年的夏天,而是五年后永寧元年的二月初三。
方才是又做夢了,夢見了當年的事……
裴雪青閉上眼輕輕捂住了臉。
自從一年前知道他不在以后,每次走進這座水榭,只要一睡著就會夢見他。
第一次在這里夢醒以后,難過得泣不聲,很長時間不敢再來這里。
直到有天偶然讀到莊周夢蝶的故事——莊周夢蝶,分不清是莊周夢見自己變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了莊周。
忽然在想,如果在這里可以復刻人生里最好的一段時,那為何要將夢境與現實分得這麼清楚呢?
用那柄他送給做信的匕首手刃范德年,回到長安之后,得閑便會來這里坐上一坐。
睜眼以后就想,或許方才不是永寧元年的裴雪青夢見了興武八年的裴雪青,現在才是興武八年的裴雪青夢見了永寧元年的裴雪青。
如果當年的裴雪青夢見了如今的裴雪青,知道了后來的事,或許能讓興武十一年的玄策軍避開那場死傷慘烈的敗仗。
待戰勝之后,就讓沈元策留在河西,去河西找他,讓元策回京做那些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仍然遇見稚。
也許最后不必像如今這樣走到弒殺天子這一步,他們兄弟二人,還有和稚便能一同攜手,其利斷金。
裴雪青已經不再像第一次夢醒那樣哭了,捂著臉緩了緩神,飲下竹月遞來的茶,淡淡說:“竹月,今日就到這里,回城吧。”
竹月愣了愣:“姑娘不等了嗎?”
“等什麼?”
“等沈郎君呀。”
裴雪青一愣:“你說誰?”
“奴婢說沈郎君,您不是讓人遞了字條去賭坊,約他在這里見面嗎?”
裴雪青極輕極緩地眨了眨眼:“你可是也睡了一覺糊涂了,說什麼猴年馬月的事……快些收拾收拾跟我回醫館去。”
“回醫館?什麼醫館?咱們不回府嗎?”
“醫館過幾日就要開張了,我得再去看看還有什麼事項。”
竹月見鬼了似的,嚇得不輕:“姑娘,您在說什麼,奴婢怎麼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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