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不是一路人。”程立淡淡地答。
“哦?那跟誰是一路人?程隊你嗎?我看也不見得,”祖安靜靜看著他,“說到底,咱們倆差不多,有今天沒明天,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區別也就是程隊你死犧牲,爛仔我死活該。可都是死,其實有什麼分別?”
程立沒接話,黑眸深不見底。
“不過沈小姐不一樣啊,連躺在那個破木屋里,看起來都是干干凈凈的,那干凈是到骨頭里的,”祖安角揚起一嘲諷的笑意,“程隊,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
“你說什麼廢話呢?”程立沒出聲,江北卻忍不住敲桌子警告。他悄悄瞅了一眼自家老大,只見后者眸寂靜,面沉如水。
“是不是廢話,程隊心里清楚。”祖安眼里滿是桀驁不馴的挑釁。
“說說綁架的人是什麼況。”程立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徑自問他的問題。
“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一米八五左右,矮的一米七的樣子,手都經過訓練,戴著面,沒看到臉,矮的那個,嗓音有點怪,像戴了變聲設備。車是黑別克GL8,車牌號景B3JK28,不過既然是出來做事,十有八九是假牌。”
“別?”程立問得簡短,沒什麼表,眸里卻著犀利。
祖安卻頓了一下,原本在桌上輕敲的手指停在半空,然后才緩緩落下。
“不能確定。”他答。
程立未再多言,站起,淡聲吩咐:“讓他走吧。”
江北一愣,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出聲:“老大?”
程立拉開門,側看向他:“我說了,放他走。”
走廊的燈落在他半邊臉上,他整個人一半浸在暗中,一半浸在明,只顯得他的神越發深沉。祖安和他對視了一眼,琥珀的眸瞬間微暗。但他隨即又是一臉不正經的笑容,朝江北揚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有勞。”
關門聲響起,手銬發出清脆的開鎖聲。
祖安低著頭,角浮上一自嘲的笑。
從來沒有人了解,也不會有人能真正會,你的痛苦與付出。正如沒有人知道我在經歷著什麼。
我們都是一樣,三哥。
臨近傍晚時分又變天,程立坐在車里,靜靜看著沉云翻涌,狂風驟起,路邊行人在陣雨里奔逃。
他等的電話鈴聲終于響起,屏幕上是陌生號碼,接起來卻是悉的聲音。
“才分開一會兒,是不是已經在想我?”祖安在那頭輕笑。
“好好養傷。”程立淡聲答。
“三哥。”
“嗯?”
“我覺得小尋尋特別好,各種好,要不,你讓給我?”祖安慵懶開口,語氣里著點曖昧。
“說過讓你別招惹。”程立答,低沉的嗓音里帶著警告。
“幸好我好奇心起,去招惹了,”祖安不以為意地笑,“要不,你今天該急瘋了吧?”
“不說正經事我掛了。”幾許深沉心思,都在這倉促回避的話語中昭然若揭。
“三哥,一個人喜歡的香水味,是不會輕易變的,”祖安的語氣突然沉靜下來,“我今天以為我弄錯了,但連你都懷疑了,不是嗎?如果,真的是我們想的那樣,你打算怎麼辦?”
回答他的,是沉默,然后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天空積蓄已久的沉怒終于化一個響雷,像直接劈在車頂。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窗上,迸擊出脆裂的響聲,仿佛一場壯烈的犧牲。掛在后視鏡上的項鏈,也跟著輕輕抖。
程立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它,冰涼的自脈涌心底。
再抬眼,這座他悉的城池,已經在這場大雨中漸漸淪陷、模糊。
程立回到局里的宿舍樓時,天已經黑。他站在臺上完一支煙,才走到沈尋房間門口。
門上了鎖,但對他來說這不是個問題。問宿管員要備份鑰匙,大爺連問都沒問,反倒是熱心囑咐,不用著急還。
房間很靜,也很暗。他輕輕擰亮了桌上的臺燈,站在床前。
睡得很沉。像個孩子,大概在了驚嚇和委屈之后,只能躲到夢里。可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眼睫還掛著細碎淚花。
忍不住彎下腰,輕吻住微的眼角。
可夢見他?夢里的他是好是壞?
命運里的相聚離散,究竟藏著什麼玄機?
為何今年,會來到這里,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無法收場的事,為何要開始?
——三哥,我覺得小尋尋特別好,各種好,要不,你讓給我?
祖安的聲音,半真半假,又回響在耳邊。
有多好,他當然知道。他的尋寶,哪里都好,好得他舍不得放手讓走掉。
可是這些年,他看生死,也明白命運不會獨獨偏誰。人怎麼可能什麼都得到?你選一樣,就必須放棄另一樣。
此時此刻,他盼睜眼,眼里只看得到他,也怕睜眼,怕那眸中的清澈和溫令他無法招架。
桌上有什麼發,映亮他幽暗的黑眸。他抬手拿起,是一個不銹鋼煙盒,銀的金屬面上,刻著幾個單詞——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堅持,,熱,希。
他用長指輕輕挲煙盒,細細把玩。一盞孤燈,照亮了許多暗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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