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攤手看著手掌上凝固的，道:“我以為你是走丟了，或者從小就是個孤兒。”說著說著眉頭一顰，“你既然知道他們是誰，在哪，為什麼不想辦法聯系他們，想辦法回去？”

“那個家，我不想回去。”墨嵐畔的笑弧始終沒有收斂，反而靜靜擴大，“夜，你覺得我扭曲，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更扭曲的。我家里關系得很，我弟弟至今不知道他媽媽其實不是他媽媽，而他真正的媽媽為了他，什麼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

唐夜聽得腦袋嗡嗡響，便不再問了。

不問，墨嵐也不想主去提。

眼看著就要到海濱公路最大的彎道了，墨嵐稍稍松了油門，準備踩剎車。

可是一腳下去，他臉猛地變了，“我。”

難得聽墨嵐口，唐夜疲倦地問:“怎麼了？”

男人的臉從來沒這麼差過，沉得好像能滴出水，小臂上暴起的青筋一路蜿蜒到手背上。

他暫時沒答的話，而是迅速去試各個檔位和手剎，而后咬著牙，凌厲而充滿恨意地吐出三個字，“陸、遠、菱。”

唐夜聽到這三個字眼皮就是一跳。

也許是太了解墨嵐，竟從這短短三個字里，會到了恨意之下，一種骨的悲涼。

不過——

悲涼？

他為什麼會悲涼？

來不及深思，就聽墨嵐道:“繞過前面的彎道就有我的人，言，如果今天出了什麼意外，你就自己過去。”

人的眼瞳猛地一，信息量太大，一時間無法消化，“你在說什麼？”

“這輛車的剎車被人過手腳。”墨嵐俊臉繃，廓間發出窮途末路般的怒和咆哮，“陸遠菱這個賤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到了這個份上都不肯放過你我。”

唐夜震驚，這輛二百脈的跑車絕對不可能在沒有剎車的況下功過前面的彎道。

就算墨嵐的技再好，也不行。

生活總是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提醒你，你只是個平庸平凡又無能的人類，在生死關頭，你什麼都做不了。

“怕嗎。”男人的語調褪盡了，只剩下一種溫，和桀驁的笑，“夜，你怕嗎？”

唐夜在風聲中低頭看著座椅上的，心跳逐漸平穩到覺不出波。

那是種心如死灰的絕。

這樣的人間地獄，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或許到了真正的地獄，反而，是種解……

余看到搖頭，墨嵐眼里逐漸多了幾亮，他結一，又慢慢地問:“夜，跟我離開，你后悔嗎？”

車已經上了公路旁的礁石和欄桿，那巨大的聲響和火花沖擊著唐夜的視覺聽覺。

幾乎沒聽到墨嵐問的這句話。

只是淡漠地、平靜地、看到了后視鏡里追上來的車。

天昏暗，線其實不夠辨別一切，可卻莫名從那輛車明知是彎道還猛烈加上來的速度里知到了什麼。

低笑呢喃，“墨嵐，他來了。”

男人臉一僵。

隨即晦暗下去，“陸懷淵，他來得倒是快。”

“陸遠菱為什麼要對你的車手腳啊？”唐夜輕輕勾，目平和溫得不像，“想殺死的人究竟是你還是我？為什麼你能從手里把我帶出來？為什麼一開始聽說我懷了孕先是忌憚得不再找我麻煩，今天卻突然翻臉要了我的孩子的命？”

越說，越是犀利傷人。

“墨嵐。”唐夜一掌握住他的方向盤，垂著眸，說話的節奏很緩，卻讓人不進話，“我從小就覺得你是個很有故事的人，我沒問過，不代表我不關心，只是每個人都有些不愿意暴給別人的傷口，我想你總有一天覺得關系到位了，就會告訴我。”

“你給我求的姻緣繩，你五年前害死莊忠澤卻把我推出去擋刀，你帶著顧況走上不歸路，你害死了蘭斯特。這些事，我不是不知道。”

墨嵐重重一震。

，早就知道了？

車一側的門完全被刮開，連平衡都保持不了，卻竭力往自己的方向扳。

一邊扳，一邊說:“唐夜不是傻。”

“我只是把你當兄弟，當家人，當是我哪怕沒爹沒媽也不能失去的人！”

“沒能喜歡上你是我的錯。”笑了，“我從陸懷淵手里救下你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親手結束這段關系。就算，今天我們沒死在這里，我大概也會選個其他日子和你同歸于盡。”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在這樣的場景里，卻顯得攝人心魄。

墨嵐聽罷，沉默了幾秒。

裂的聲響和巨大的火也不能掩蓋他臉上的溫款款。

目就這麼一點點被焰火燒得灼熱，他的角都沾上了火星，“我的夜，確實比我想象中聰明很多。”

“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不畏懼生死。”墨嵐低低道，笑著看著，“可是你這番話，卻讓我突然害怕了。”

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毀掉，墨嵐不敢耽誤一秒鐘，繼續往下說，聲音低沉而有磁，讓唐夜永生難忘:

“我怕，我沒辦法再抱你最后一次了。”

這是比讓他面對死亡，更恐怖的事。

他眼中素來冷清的波紋終于也被烈火的溫度取代，“所以，你能不能在和我同歸于盡之前，再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