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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正泰白了李承乾一眼，一臉懶得理他的模樣。

  李承乾方才樂了：「你的意思是，先裝太上皇的，也即是我大父的寢殿？」

  「這是當然。」

  雖然有時候對李承乾很無語，但陳正泰對他還是很有耐心的，便道：「這破土工，也是有規矩的，譬如有的人，先要請和尚和道人先來看看風水。當然……咱們不信這一套，可咱們卻也需請人來先謀劃一二，就比如說馬周，馬周這傢伙，別看他平日呆呆的，卻是極明的，好啦，好啦，你去見太上皇，告訴他，這幾日的弘義宮可能會有一些吵鬧。總而言之，以後有什麼事，先問問馬周，這就對了。」  

  說到這裡，陳正泰就靠近了他的耳邊，低聲音道：「他是二五仔。」

  李承乾卻是有點愣愣地看著他：「什麼二五仔？」

  陳正泰嘿嘿一笑，這下真不理他了。

  不過李承乾卻不願自己去見太上皇，非要拉著陳正泰去不可。

  陳正泰也實在不想去見李淵，他對李淵沒印象啊，也不知該吹捧一點啥好！

  難道說太上皇您真好真棒，年紀都這樣大了，還能和這麼多嬪妃生下這麼多孩子？

  可終究磨不過李承乾，只好泱泱的去了。

  到了弘義宮外，聽說太子求見，弘義宮的一個老宦連忙迎了出來，朝太子行禮道：「奴柳梧見過殿下。」

  李承乾便道：「上皇現在子如何？」

  「尚好。」

  「我去見見。」

  「請殿下和陳郡公隨奴來。」

  這弘義宮有些，尤其是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此本就是隋朝的一獨立於太極宮的別宮，平時並不住人，等李淵做了皇帝之後，便將這宮殿賜予了李世民。

  可等李世民做了皇帝，李淵倒是很實在的，二話不說就搬來這，跟自己兒子換了地方了。

  只是……這裡是老宮殿，雖是進行了修葺，卻還是有些破敗。

  也難怪李世民心心念念的想要給太上皇建新宮了。

  陳正泰一路進去，到了一個殿前頓了一下，隨即便由這宦引了進去。

  進了裡頭，便見李淵正跪坐在席上，一旁有小宦正細細地給他剝著橘子。

  李承乾這時候倒是顯得乖巧一些，連忙恭謹地朝李淵行禮道：「見過大父。」

  陳正泰也行禮：「臣陳正泰見過太上皇帝。」

  李淵神極好，看著他們，面上帶著慈祥的笑容，不過……天知道這笑容背後掩藏著什麼心思！

  他頷首道：「好好好，我的好孫兒啊，你長高啦。」

  李承乾嘿嘿一笑：「聽說大父又接了一個嬪妃宮，龍更康健了。」

  陳正泰聽到這裡，不吞了吞口水，看著這頭髮幾乎花白的李淵，居然有些羨慕。

  李淵拉著臉道：「朕老啦，邊需有人照顧，好啦，你坐一邊。」

  眼裡突然帶著幾分嫌棄。

  李承乾並不在乎，只是繼續嘿嘿笑著。

  李淵則是將目落在了陳正泰的上，微笑著道：「爾便是陳正泰？朕在宴會中見過你一次。」

  陳正泰含笑道：「是，是，太上皇帝龍康健，老當益壯，那一日，太上皇帝喝了許多酒，也不曾醉呢。」

  李淵便哈哈笑道：「老啦。」

  他隨即搖搖頭，似乎是在懷念往日的時。

  人老了就難免念舊，會想到許多人，許多的事。

  此時，陳正泰道：「這一次，臣是來給太上皇鋪設暖管的。」

  「暖管，什麼暖管？」這詞對李淵來說實在太新鮮了，他一臉狐疑。

  陳正泰便道：「就是……能讓太上皇您住得舒適一些，太上皇年紀大啦，陛下一直掛念著您呢，生恐您有什麼閃失。」

  「噢。」李淵顯得有點不冷不熱。

  他看上去和藹可親，不過陳正泰卻發現自己繼續閒聊下去，好像沒有什麼著力點，怎麼覺李淵對什麼都是不咸不淡似的？

  聊了片刻，該說了也說了，李承乾便和陳正泰告辭，繼續監工去了。(5,0);

  …………

  到了正午的時候，弘義宮的常侍柳梧便匆匆到了寢殿，朝李淵行了一個禮。

  他左右四顧，顯得很謹慎，隨即低聲道：「上皇帝，奴打聽過了，確實是什麼暖管，說是能取暖的，一銅管，已經快鋪來弘義宮了。不過奴也看不懂，那到底是什麼。」

  李淵面上帶著擔心，他下意識地舉起了茶盅，若有所思的道：「會不會……是用來竊聽的？」

  「竊聽？」柳梧一愣，想了想道：「想來不會吧。現在皇帝的龍椅已是穩如磐石，理應不會如此。」

  「這可未必。」李淵拉著臉道：「二郎越是坐穩了江山，那麼朕豈不在他這裡更加礙事了嗎？二郎的心思，朕也猜不啊，他和我雖是父子，卻也是冤家，朕現在很擔心，又或者……此……會不會是害人用的，可能不可能有毒？」

  柳梧聽得心驚跳，他乃是李淵的心腹，若當真有什麼，太上皇駕崩，自己只怕也要跟著一起去陪葬了。

  柳梧顯然還是想往好的去想，便道：「上皇帝還是暫時先放寬心，到底是什麼東西，到時便知了。」

  李淵便嘆了口氣，面上帶著複雜之，幽幽地道：「朕的兒子，實在過於出，出到朕都害怕啊。」

  頓了頓，李淵繼續道：「這陳正泰，乃是二郎的心腹，這一定是二郎指使的，這幾年來，朕是無一日不擔心怕啊，哎……」

  他搖搖頭，逐而又道：「只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大郎和三郎，他且敢手，朕又算得了什麼呢？也罷，隨他去吧。」

  說著，他面上出了悲哀之。

  世上只怕沒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痛苦了，而且……這黑髮人，還是自己的親兒子殺的。

  「對了……」柳梧想起了什麼，道：「這陳正泰，乃是陳繼業之子。」

  「陳繼業……」李淵皺眉，又不悲哀起來：「這個人……當初是大郎的心腹啊，想不到……陳家……難道……是故意要讓陳家人來害朕嗎？若是如此，這就更令朕覺得可悲了。」

  陳家當初是李建的人，而這恰恰是李淵的安排，若是今日，這陳家人卻被二郎用來安排對付他李淵，李淵就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或者，這更多的是悲哀吧。

  緩了緩，李淵擺擺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人生無常，當及時行樂。」

  …………

  等到管道鋪設到了弘義宮，一時之間，這弘義宮飛狗跳。

  李淵面上帶著微笑，心裡卻氣了個半死，自己都這樣的年紀了，還要遭這樣的罪。

  這銅管鋪好了，進了寢殿之中，則更是繁瑣了。

  宦們需先將地面撬開，而後再將一銅管鋪上，此後再打龍骨，最後……便將一個個木板鋪在上頭。

  每一銅管外頭，還需包上保溫的材料，足足花費了七八天，才算是結束。

  李淵這幾日被攪得心神不寧，又不帶著幾分擔心，所以心格外的鬱悶。

  鋪好之後，這種擔心就更加的劇烈了。

  過了一會兒，便有人來，說是要試一試效果。

  卻見一個個宦，開始撤下原先在殿中的炭盆。

  看著一盆盆炭被搬走，李淵的臉很沉，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倒是柳梧有些生氣，替李淵開了腔：「天氣這樣寒冷，太上皇的又不好，難道連炭火都不肯給太上皇燒了嗎？」

  宦一再解釋，可柳梧不聽，而李淵早回自己的寢殿裡去生悶氣了。

  歷來的太上皇沒幾個有好下場的，這一點，李淵很清楚，自己能有幾年舒適的日子……已經是很幸運了。

  可這突如其來的辱，還是讓他無法接。

  炭火撤走了，寢殿裡覺得格外的寒冷，李淵是老人，最不得寒氣，一時之間，無所適從。

  這些天，他心頭都積著火氣，此時再也忍不住的索怒道：「朕便凍死罷了，凍死了，反正也沒人在乎，這弘義宮裡死了幾個人，怎麼傳得出去呢？」

  柳梧嚇得趕進來，低聲道：「太上皇，太上皇，您就說兩句吧，外頭……還有人，隔牆有耳。」

  「隔牆有耳……」李淵本來還算是好脾氣，可現在心涼了半截，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5,0);

  他冷哼一聲道：「朕一再忍讓，平日裡已夠謹慎了，可是……即便是在這弘義宮，他們也容不下朕啊。」

  柳梧嚇得臉蒼白，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只是哭：「若是太上皇有什麼閃失，奴便陪太上皇一起去，這裡沒有太上皇和奴的容之地，那麼……下了地宮裡，就沒有人打攪了，奴永遠陪著太上皇。」

  李淵氣極，索了靴子，故意要踩在冰涼的地上，道：「凍死吧，凍死了……也……好……」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越來越微弱。

  一下子，整個人竟是安靜了下來。

  赤足踩在了地板上。

  這木質的地板上，居然沒有原先料想到的寒意。

  而是……帶著一微微的溫熱。

  這溫熱有一種說不出的覺。

  沒有炭火燒烤所帶來的那種不適，只是很單純的溫熱，尤其是腳心接到這個，他竟覺得格外的舒服，就好像現在不是在冬日，而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

  年紀大的人，最畏懼的就是冬天，而這寒氣，也極容易引起許多的疾病。

  可如今……

  李淵隨即兩腳一起踩在了地板上。

  這溫暖沿著自己的腳，開始瀰漫全。

  仿佛潤細無聲一般，沒有那種很強烈的覺，卻偏巧又覺得無比的舒泰。

  竟慢慢的，開始覺得有點熱了。

  李淵本是里三層外三層穿的頗為臃腫的，可此時……卻忍不住了自己的外，依舊還覺得自己的額上，滲出了細的汗珠。

  「嗯？」李淵突然道：「這什麼來著？」

  「…………」柳梧想了老半天：「說是什麼地暖。」

  李淵道：「真的很暖和啊，很舒服，比炭火舒服多了，朕聞到炭火的味就覺得作嘔，近了覺得燥熱，遠了便又覺得暖氣不夠。這東西……倒是有意思，就像是天暖了，開了春似的。」

  柳梧：「……」

  其實柳梧也開始覺得熱了。

  「來，給朕寬，朕的服穿多了，熱。」

  「哦，哦。」柳梧便連忙給李淵寬。

  一通忙活，只穿著一件裡，大冬天裡，踩在這地板上，仿佛一下子卸下了請斤重擔，整個人都覺得鬆快起來了。

  李淵就道：「你得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別瞎打聽，快去。」

  柳梧不敢怠慢。

  其實他也想問清楚啊。

  只不過這宮裡的人，大多對這弘義宮的人有些戒備，彼此之間有隔閡，大家不願和弘義宮的人說太多。

  哪怕是李世民再三表示自己對太上皇孝順，可深宮之中的人，難免習慣了勾心鬥角，帶著戒心，怕自己和弘義宮的人說多了什麼，被人拿了把柄一般。

  柳梧匆匆而去，這一次他打算問仔細一些。

  所以等了很久才回來。

  他一進寢殿，便開始，而後尋到了悠哉悠哉的李淵，此時一個嬪妃正用玉手給李淵奉茶。

  李淵笑嘻嘻的看著這人脖子以下的東西，出手來，想一，人帶著，下意識的軀一，李淵便抖著他乾癟的，道：「不讓朕，朕要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