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南這邊的農村,重男輕見怪不怪。書趣樓()
古代生了兒子弄璋之喜,生了兒弄瓦之喜。這生兒子玉珠寶,生兒瓦片石頭的,說的就是我們那邊了。
那地兒燭臺村,一個聽名字都晦氣的地方。
我們村兒是典型的窮村兒,也是重男輕的高發地帶,整個村子男的佔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的人,還都是家中的母親。
總之放眼整個村,沒人家養丫頭片子的。
誰家不是一個兩個兒子,小時候穿個衩子站在門口抹鼻涕,長大了東家一榔頭西家一棒槌的鬧騰。
外人到了燭臺村不明就裡,都問你們村怎麼隻生男不生呀?
村裡人都回答風水好唄。
其實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那些生出去來的孩子,不是被按在床底下的尿桶給淹死了,就是往上摔石灰給燒死了,嬰兒都扔在董家白房子後的竹林裡。
久而久之,那竹林的地下隨便刨一刨,都能挖出幾細細的白骨來。
我也是生在燭臺村的孩兒,為什麼倖免於難了呢?
因為那時我們家窮,我媽媽想了個絕世好主意,想用我的命詐騙點錢財,誰知錢沒換到自己差點兒把命搭進去了。
怎麼回事呢?
在別人家,重男輕的都是,可我們家不同,我媽重男輕。
因為小時候被我外公重男輕過,導致心理有點扭曲。
我外公是個極其傳統的書生,又是個先生。
想學他們楊家的家傳風水,外公卻死活不同意,說是,學習了將來出嫁去別人家族,楊家一門傳尋龍點手法豈不都被帶了出去?
我媽為此「懷恨在心」,但由於是自己老爸卻也沒辦法,甚至有幾分屈服。
到懷我那年,竟然覺得重男輕這種思想十分有道理,一定要生個兒子揚眉吐氣。
於是到打聽知道肚子裡胎兒別的方法。
當時有個老仙娘,信姑。
有一手絕技,隻要一懷孕人的肚子就知道懷的是男是。村子裡已經有好些個人被過了,都順利流掉了嬰,生出個兒子。
可以說百試百靈。
我媽當時著個大肚子興高采烈去找信姑,一也說懷的兒子。我媽那一個高興,天天寶貝兒寶貝的著肚子喚。
誰知生出來一看,是個丫頭片子。
我媽一邊罵老仙娘騙人,一邊把剛出生的我跟個破枕頭似的扔一邊。我爸也著個臉不高興,因為他也想要個兒子以後給他打酒喝。
用他的話來說,將來即使自己窮死也不會去兒家看兒的臉討生活,即使兒子再窮也要跟兒子生活。
沒生齣兒子,豈不斷送他老年的「幸福生活。」
也從那時開始,一條毒計就在二人心中醞釀開來。
我六歲那年,時機了。
我隻記得那天晚上下了大雨,雨停的時候我媽突然拿出一條大紅子給我換上,對我說:「寶貝,一會兒你跟媽媽出去好不好?」
當時聽到我寶貝,我寵若驚。
畢竟從我記事以來,就從來沒給過我好臉。不又打又罵說我是個賠錢貨,屁上全是被用斑竹細條子出來的紅。
現在一見態度和,天真的我以為終於開竅想對我好了,還點點頭問:「媽媽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媽的臉立刻下來:「問那麼多幹什麼?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完,又拿出一塊紅布不由分說往我上一披,將我裹的嚴嚴實實的,我當時都快不過氣了,以為要被勒死。
一見我被紅布裹住了,我媽又從堂屋的棺材後拿出一繩子,繩子黑黑的像什麼東西的,上麵還有我們家小黑的味道。
用那條繩子在紅布外將我捆了一圈兒,自己手拿著另一頭,牽小狗似的牽著我往門外走,手上提著個紅布蓋著的竹籃子,繩子還一扯一扯的:「走!」
我不敢多話,怕惹生氣了打我,隻好乖乖跟在後邊兒。
牽著我越走越遠,回頭家裡的白房子都看不見了,又走了一陣兒,牽著我進了麻柳樹林,像是要穿過樹林去河邊。
林子裡麵又又黑,不時還有爬行的聲音。
我心裡害怕不出聲:「媽媽我們去哪兒?」
我媽明顯也被我開口嚇了一跳,語氣十分不悅:「去擋魚。」
通常下暴雨後有魚群從上遊被衝下來,人們隻要拿床涼席設在關口,加上點兒電什麼的,總能收穫滿滿。
「但擋魚都在小河,在大河裡怎麼擋魚啊?」
我心中生了疑又問:「而且媽媽你好像什麼也沒帶,沒有涼床,也沒有電箱,河裡那麼寬,怎麼擋魚呢?」
「閉!」
我媽十分不耐煩的指著我:「你哪兒那麼多廢話?一會兒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明白了嗎?」
當時的媽媽,臉可怕的像鬼,
我害怕但不敢哭出聲,隻能噙著淚花抿著點了點頭。又牽著我走了一段路,來到臨河一塊大石頭上。
這石頭是從河水裡生起來的,站在上麵往下一,就能到波濤洶湧的河水,我媽我站在石頭上不要。
自己走到石頭附近一塊的地方,從竹籃子裡拿出一對白蠟燭,點燃了在地上。雙手不斷結印,口中還念念有詞。
不一會兒,河水底下浮起來一片巨大的影。
當時皓月當空,明月輝撒滿眉間心上,河水逆波粼粼,這在月照耀下,我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河麵上也升起一涼意,沁的我頭皮發麻。
我心中害怕,趕忙沖著石頭下大喊:「媽媽媽媽!河裡有東西,我好害怕。媽媽你抱我下來好不好?」
卻冷著個臉:「瞎什麼呀?再鬼把你給上。」
彷彿現在停在我腳下石頭附近的那一片河中影在意料之中。
目不轉睛的盯著天上的月亮,看神似乎在祈禱什麼,口中還自言自語:「奇怪了,今兒下了大雨怎麼月亮還這麼大呢?」
不一兒,遠飄來一大塊雲,將天上那塊銀盤遮了個嚴嚴實實。
地上也一片漆黑,手不見五指。
我獨自站在石頭上害怕,一個勁兒的媽媽也沒人應聲,剛轉想著石頭下去,不知從哪兒出一雙手往我前一推,我便毫無保留跌下河去。
「撲通」一聲,我一下泡在河水裡。
被徹骨冰涼淹沒的同時,我明顯覺到一雙手抓住我的腳踝將我使勁向下拉,我一個嗆水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我躺在一個破房子裡。
老錢救了我。
老錢是一神矍鑠的老頭兒,外號錢串子。他也是個遊方道士,從年輕時就開始雲遊四海。那天晚上在河邊辦事,巧救了我。
他看我小小年紀穿著一紅,就問我:「小丫頭,你這紅子誰給你穿的,上的硃砂染黑狗繩誰給你捆的?」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據實以告。
老錢聽了大罵禽,竟對親生兒下這樣的毒手。
後來我才知道,我媽給我穿上紅,是為了製造紅裹魂。
用紅布裹住我的三魂七魄,讓我死後魂魄不能離開**。而因為是在水裡淹死的,又穿著紅,會變怨氣難散的豎。
他們想等我死後,騙撈人來撈我的。
行人都知道,黃河撈人有三撈三不撈。
三撈其實是個虛指沒有定數,三不撈卻是個死規矩:一,下雨打雷天的不撈,二,一撈取三次還沒撈上來不撈,三,在水中豎直而立不撈。
豎直而立的,豎。
這種之所以死後在水中站起,不會浮起來也不會泡脹。反而會隨著層層波浪前進,看起來在水中行走一般。
因為它們都是含冤死的,在水中非害人不可。
撈人隻管撈不管平冤,所以他們堅決不會撈豎直的。
我父母的毒計是,等我死後變了豎,他們就去找個撈人回來,騙他說有個要請撈人幫忙打撈。
我們那邊撈人撈之前要簽合同。
有些自願和主人家約好的,撈不上來還要倒賠主人家錢。所以撈人在撈前一般都會問清楚況,看看這個撈不撈得。
我父母找了個新行的。
那小夥子掙錢心切,不問三七二十一又被我媽一頓忽悠,稀裡糊塗的簽了個合同:要是他撈不上來我的,得倒賠他們兩萬塊錢。
我六歲的時候,兩萬可還不是個小數目。
我媽把我推下去以後,就心懷忐忑又有些興緻高昂的在家等著。肯定我死後會變豎,諒那新行的小夥子也沒膽量撈豎。
就能順理章拿到兩萬塊錢。
想到這兒不僅沒有為害了自己兒而有毫愧疚,甚至辛總自鳴得意起來:兒命賤,生下來淹死也是死,在河裡淹死也是死。這臭丫頭一死還能給我賺點錢,我可真是太聰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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