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陸澤的手機響了。

陸澤起靠在床頭，打開一盞床頭燈，他注視著跟著醒過來的喬熏，輕聲跟電話那頭說話：“媽，什麼事？”

電話那邊是陸夫人。

陸夫人的聲音，在深夜里顯得特別冷靜自持：“陸澤，老太太怕是不行了！你帶喬熏過來，也算是送最后一程。”

陸澤靜默了約莫半分鐘，才沙啞著聲音道：“我們馬上就過來！”

不到五分鐘，他們穿好服，在深夜里出發。

雨水打在名貴的勞斯萊斯上，水滴沿著線條流暢的車下，像是一顆顆珍貴的眼淚……

陸澤開得不是很快，因為喬熏懷了孕。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談。

喬熏坐在他邊，靜靜著外面的雨夜，心里知道這是能陪著老太太的最后一個夜晚了……

前面路口是紅燈，陸澤緩緩將車停下。

他心里煩悶，很想吸煙，但最后還是將煙盒扔回了置柜里，手掌落下……他輕輕握住喬熏的指尖。

他什麼也未做，就只是握住的手。

喬熏沒有開。

老太太疼，跟陸澤一樣心里，如同這冷黑暗的夜晚。

就這樣，安靜地握著手掌約莫半分鐘。

綠燈亮起，

陸澤松開了手，他握著方向盤專注開車，后來再經過路口他沒有再握喬熏的手……喬熏心里知道，之前那片刻的溫存，只是他一時失態罷了。

半小時后，黑勞斯萊斯緩緩駛進陸宅。

老太太已經是彌留之際。

陸澤跟喬熏侍候在床邊，認不出人來了。

老太太睜著眼睛著天花板，幾乎只剩下了出氣，低聲喃語：“文禮走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下雨天！如果那天我在家里頭，一定不會讓他離開……他怎麼能拋下妻兒呢，怎麼能拋下陸澤呢……文禮……文禮，媽想了你一輩子，媽恨了你一輩子啊！”

喬熏抖，克制不住抑地哭了。

陸澤握住老太太的手，半跪在床前，他的結不住。

他知道老太太大限到了。

果真，不一會兒老太太就回返照了，喬熏過來，側臥著子抖著手喬熏的肚子，那雙蒼白的眼泛著淚，是多想看看陸澤的孩子啊！

可惜，要去了……

喬熏伏在老太太跟前，溫低語：“是個孩兒！陸澤給起了名字，就陸言！”

老太太浮起一抹微笑。

喃喃開口：“陸言很好，陸言很好！”

一連說了幾十遍，等到說不出來的時候，的生命進了倒計時，臨終的最后時間，著陸文禮的名字，一遍遍地著文禮，就像是文禮小時候，總在傍晚喚他回家吃飯……

要去了，的文禮呢？

有沒有人看見的文禮……

老太太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只為了見的文禮，見懷胎十月的骨……可是文禮沒有回來，他在哪？他在哪？

陸澤微微仰頭克制又克制，這才輕輕握住老太太的手，他溫輕喃：“我是文禮……我回來了……”

“文禮回來了！”

老太太歪著頭看他，認不出真假，只覺得那五廓是的文禮，是養育大的孩子……

沒有力氣，的心口只剩下微弱的起伏，更無法再呼喚那個名字，

看著的文禮……

的角是安詳的，是恬靜的，因為的文禮回來了……文禮，你知不知道你要當爺爺了，再過兩個月就會瓜落，陸家會添個家丁。

文禮，你看了會有多歡喜！

夜越發深沉，老太太彌留之際，舍不得走。

文禮回來了哩。

陸澤握住的手，他輕聲跟其他人說：“我想單獨陪著老太太，你們先去睡！”

等人散了。

他在偌大的臥室里，陪伴著老太太最后一程，他溫地為老太太梳理銀發，他給老太太唱了那首歌，他記得兒時，老太太唱給他聽的時候說過，文禮小時候也是聽著這歌長大的……

凌晨五點，老太太安詳走了。

陸家的傭人開始哭泣，上上下下，也開始張羅辦起后事來。

陸澤緩緩上樓。

他輕輕推開臥室的門，喬熏已經醒了，是聽見傭人的哭聲醒的……落下眼淚，知道是老太太走了！

陸澤靜靜看隆起的小腹，輕聲說：“等老太太走遠，你再過去！”

而后，他開始換服。

服早就備好，約莫早就在等著這天。

陸澤站在床邊，慢慢掉上的白襯，換上一套深灰的襯西、純黑領帶。他打領帶時，面上沒有表，但眼里有著淚。

只有這時候，他才能有片刻悲傷失態。

等到天亮，就有客人需要接待，陸宅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辦張羅……因為家里的人一個不想心，一個懷著孕不適合辦白事。

……

陸家是豪門，老太太的后事，辦得風隆重。

三天下來，陸澤瘦削許多。

賀季棠特意過來，給老太太上了一炷香，陸澤面容肅然……但他并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開口阻止。

倒是陸夫人哭得歇斯底里，私下里罵陸澤瘋了，竟然讓那個人生下的野種到家里來給老太太上香！

陸澤輕聲道：“一個不在意你的人，你何必記掛終生！”

陸夫人抖著，半天說不出半個字！

等到客人散盡，陸澤在深夜回到臥室。

他躺在喬熏邊，他輕聲告訴：“賀季棠來過了！他給老太太上了一柱香！喬熏，孩子出生以后，你會選擇跟他在一起嗎？”

喬熏沒有回答他。

他也沒有再問了……

陸澤沒有抱，也沒有！隨著老太太的離世，他們并未靠近對方互相安取暖，他們之間，反而又了一層薄涼的溫牽絆……

他們，變得更冷淡！

像那即將到來的冬天，手可及，都是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