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節在寒。

    不過才剛剛辰時，籠罩在江戶城上方的晨霧尚未完全散去，但空氣中已然有了些許涼意。

    井然有序的城外，已然出現了不準備排隊進城的倭國百姓，至於此前被兵們俘虜的降卒們仍是在後兵的監督下，兢兢業業的"修繕著"城池，明黃的日月軍旗仍在隨風搖曳。

    徐徐秋風吹過，刮起了些許黃土的同時，也吹散了空氣中的腥味道，除卻尚有些殘破的城牆之外，此地已是瞧不出太多戰的影子。

    一切都好似恢複到了之前的模樣，唯有統治日本的德川政權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大明"總督府"。

    唏律律！

    不多時，戰馬的疾馳聲於江戶城外的空地上響起，引得城外的百姓及城頭上氣籲籲的降卒們皆是舉目去，而當值的兵們則是下意識的握了手中的長矛，以防不靖。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遠疾馳騎士的影愈發清晰，城門附近的兵們皆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鬆開了手中握的兵刃，至於城頭上的"降卒"們則是大失所，並在後"監軍"的催促下，重新勞起來。

    說來可笑，此前"監軍"由兵們充當的時候，這些降卒們皆是消極怠工，效率很是人；但隨著"監軍"由江戶城中的百姓及此前隸屬於德川政權的低階員所擔任的時候，這些降卒們的效率竟是眼可見的提升了不。

    "金澤城孫將軍急報，鄭芝龍已然伏誅。"

    在諸多倭國百姓敬畏的眼神中，神略有些狼狽的騎士於城門附近勒韁繩，並灑的翻下馬，一邊接過眼前袍澤遞過來的熱茶，一邊主表明來意。

    "鄭芝龍？！"

    聞言，今日當值的幾名兵丁均是麵麵相覷，眼眸中湧現了些許不解。

    此時奉命駐守江戶城的士卒多以登萊軍為主，並非所有人都曾聽過"鄭芝龍"的名字，此時麵茫然，也屬正常。

    "一個曾背叛我大明的逆賊罷了。"

    見眼前的袍澤好似意識不到鄭芝龍伏誅意味著什麽，重新翻上馬的騎士也不以為意，簡單的聳了聳肩，便是催下戰馬，朝著近在咫尺的城池而去。

    ...

    ...

    "鄭芝龍伏誅了？！"

    大明總督府，正在案牘上理公務的袁可立聞聲，頓時一臉驚喜的抬頭，並迫不及待的自盧象升手中接過一封尚存著些許餘溫的信件。

    "孫應元親自書寫的，應當做不了假。"

    "至多明日清晨，鄭芝龍的家眷便會被押解至此，待到我等驗明正之後，便可將其押解回京，由天子置。"

    連日以來的"患"終是被徹底解決，盧象升的臉上也是出了一抹釋然，語氣極為輕鬆。

    這鄭芝龍雖然"孑然一"，但其終究縱橫海外多年，對於海上貿易的路線及事務頗為悉，若是任由其逍遙法外，終究是個不小的麻煩。

    但令他們有些不解的是，相比較在大明犯下不小罪孽的鄭芝龍，紫城中的天子倒是更為在意其子嗣，甚至不止一次的代他們，若有可能，當保全其子嗣命。

    "鄭森..鄭森.."

    趁著袁可立在閱讀軍報的當口，盧象升默默低喃著鄭芝龍子的名字，臉上的不解之更甚。

    這名字雖然乍聽之下有些拗口，但也不過如此，應當沒有什麽特別之才是，怎會引起天子如此重視。

    更要的是，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天子怎會知曉鄭芝龍留在日本的子名為"鄭森"？

    雖說已然不止一次的見證過天子"未卜先知"或者決勝千裏之外的本事，但此時的盧象升仍然慨無限。

    "鄭芝龍既然伏誅，數年之，這倭國當再無叛了。"

    不多時的功夫，袁可立也是閱讀完軍報，隨手將其擱置於一旁之後，便是語氣輕鬆的低喃道。

    這倭國雖然早在前漢時期，便與中原王朝多有聯係，並在經濟和文化上到不俗的影響，但心對於中原王朝的態度卻不似朝鮮那般"敬畏"，甚至可以說是仇視。

    短時間，靠著兵們無可睥睨的威勢，以及德川幕府的前車之鑒，日本的大名領主及尋常百姓就算心中不甘，卻也不敢犯上作。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表麵上還算恭敬的大名領主們究竟是何態度，便不為人知了。

    "是啊，這數月以來的紛擾，終是要塵埃落定了。"聞聲，盧象升也是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

    從心高氣傲的"幕府將軍"德川家率兵攻打紹興上虞，再到鄭芝龍蠢蠢，紅夷人與大明撕破臉皮，直至數萬東征軍自長崎登陸，平德川幕府。

    這加起來足足持續了數月，橫數千裏疆域的紛紛擾擾終是要徹底畫上句號了。

    並且不同於此前的"勞民傷財"，今次他們在日本國發現了大量尚未開采的銀礦，非但能夠彌補此次開戰所耗費的銀兩，還能源源不斷的"反哺"大明。

    是眼下所發現的幾座銀礦，其產量便足以超過大明現有之和，足以令大明幾近枯竭的財政起死回生了。

    "建鬥，你覺得天子會如何安置此地？"

    四下無人，心大好的袁可立也展心扉，饒有興致的與眼前的盧象升揣起"聖意"來。

    聞聲，盧象升先是一愣，隨即便有些遲疑的說道:"或許會效仿國的土司，實行羈縻，令倭國的大名們自治？"

    盡管眼下日本幾乎悉數於大軍的掌控之中，但作為進士及第的盧象升卻是知曉，限於眼下的通行水平，大明對於此地的掌控力勢必會與日俱減。

    這個時間，有可能是幾十年，也有可能是幾年，沒有人說得準。

    好在如今的倭國已然證明了其價值，就算朝廷於此地的統治力下降，朝中員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再次發東征，重新征服此地。

    如此幾次下來，遲早能夠平倭國人的反抗之心。

    "我看不見得.."

    在盧象升有些意外的眼神中，一向喜怒不形於的袁可立突然聳了聳肩，角出了一抹神的微笑，隨即便看向大明所在的方向。

    此間事了，一切由天子乾綱獨斷吧。

    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