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鳴狗吠聲，倒是院子里有翩翩起舞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忽暗忽明。李落手攔下一只螢火蟲在掌心，那只蟲子抖落著翅膀，尾后的亮時而亮,時而消失不見，簡簡單單，瞧著便也安心。頃，蟲子飛了起來，去尋它的同伴，不經意間給這片夜空留下了一抹散不去的。

夜深了，月娘還沒有出來,李落頗有幾分難，較之這個陌生的虛境和那些時斷時續的記憶，今晚睡在哪里才更人頭疼。

柴門一響，月娘出來，一邊走，一邊手，順帶著捋了一下秀發，看著李落說道：“夜了，睡吧。”

該來的總是會來，不管是不是虛境，不管眼前人兒再如何傾城傾國，李落哦了一聲，抬頭看著，背著，看不清眼睛里的模樣，幽幽的，暗暗的,深邃如虛境。

“你的名字就月娘？”

“月娘是后來的名字，嫁人前我滿月，嫁人之后便月娘了。”

“原來如此……”李落細語呢喃，“滿月，滿月……”

“怎麼了？”

李落沉默片刻，輕輕一笑，“我不是他。”

“你不是誰？”

“我不是你在等的人。”李落抬頭，溫看著月娘，歉然說道，“我可能和他很像，或者我便是他，在這里，我也有過模糊的記憶，好像來過，但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想記起來，總是差了一點，那些模糊的記憶和那些片段怎也無法連在一起，若是這樣，沒有記憶，我怎還能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

月娘沉默著，當初分別的時候，他記起自己的名字，說給聽的時候,就是開始忘的時候。他記得幻境，記得在幻境中有過一世回，但是卻忘了是誰陪他一世回，或者有一神的力量不讓他想起往昔。

“嗯，你不是他。”聲音很平靜，聽在李落耳中卻有說不出的悵然和蕭索，再也忍不住，開口說道，“月娘，我……”

“沒關系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他。”不知道月娘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傷心難過還是索然憾，李落聽了，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是不舒服。“明個你要去祭拜林秀才？”

“呃，應該是吧。”

月娘掩口輕笑，橫了他一眼，大約是責備他什麼應該是。“去去也好，省得沐晚詞心里不痛快。”

“啊！？”

“放心吧，和你無關，就算有關，也是那個你。”

“哦。”李落懵懵懂懂，實在想不出他和林秀才有什麼過往，又和沐家小姐有什麼糾纏，不過理該和私無關，要不然月娘不會這麼滿不在乎。

月娘進屋了，沒有喚他一起進去，松了一口氣，也不由得一陣失落，曾經一世的他是這里的男主人，而現在的他卻只是個過客，是月娘最悉的陌生人而已。

夏的季節，夜里不冷。李落躺在杏樹下的涼席上，吹著晚風，聽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蟲兒從草葉上鉆來鉆去的響聲，花香滿園，了蚊蟲叮咬，著實自在得很。

他看著樹梢，月娘過窗楹看著他，癡癡的，目不轉睛。

天亮的很快，迷迷糊糊中李落不知道自己睡過沒有，睜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有米粥的香氣，月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的，已經生火做好了飯菜，吃完就去祭拜林秀才，月娘也去。

李落原本以為一夜之后他會慢慢想起來些什麼，不料過了一夜，非但沒有想起來，記憶反而更加混，總有些夾雜其中不知道是什麼的碎片時時現，讓他理不出頭緒。

老殷到了門口，先敲了敲門，然后推門進來，笑嘻嘻地說：“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月娘，還能添一碗米粥麼？”

月娘笑了笑，去伙房幫他也盛了一碗。李落一皺眉頭，問道：“你釣的魚呢？”

“別提了，眼見都咬勾了，誰知道又跑了，不過果然是條大魚！”老殷一邊喝粥，一邊說著話，發狠定要把那條大魚釣上來。

“你釣到過魚嗎？”月娘一臉鄙夷地說道。

“當然！我還釣過大魚哩，有這麼長……”老殷比劃著，可是月娘看也沒看，好他泄氣，“聽虎頭和虎腦說，你家池塘有大魚……”

“你敢！”月娘柳眉倒豎，拍桌喝道，嚇了兩人一跳。月娘俏臉一紅，瞄一臉吃驚的李落，咬著牙說道，“池塘里一共七十三條魚，兩只烏，要是一個，我和你沒完！”

老殷呲了呲牙，沒敢吱聲，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怕月娘。草草吃了飯，三人一起出了院子，原本月娘是不打算去的，后來不知道怎麼轉了念頭，和李落老殷一起出了門。繞道去了一趟酒肆，老殷帶上了一壇酒，新酒，不是昨個打開的那一壇。

沿著小溪往上游去，出了村子沒多久便是一片松林，林邊不遠有一座孤墳，挑了幾白皤，一個穿素布白的人一半蹲一半跪的守在墳前。

三個人走了過去，李落掃了一眼，是沐家小姐，容清冷，不過似乎沒瞧見有多悲傷和懷念的。

老殷放下酒壇，唏噓長嘆：“秀才，我們幾個來看你了，嘿，帶了點新釀的酒，給你嘗嘗，比瘋子的酒要好點，他沒來，出山之后一直沒有回來，倒是玄樓回來了，過來看看你。”說完頓了一頓，接道，“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如今兩隔，你也別太放在心上，瘋子要是回得來，我一定帶他來見見你，生前的不對付該散就散了吧，反正現在酒館我是掌柜，你來喝酒，我賣你。”

老殷絮叨了一會，拍開酒壇封泥，將酒倒在墳前。酒的味道很香，比起昨天那一壇要好不，若是老殷拿出來的酒都有這樣的味道，酒館的生意不至于慘淡這般田地。

李落看著連個墓碑都沒有的孤墳，說實話，的確有些凄涼，若是如此惦記，立個碑又能多費多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