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微涼,令人神清氣爽。
喬喬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與他說起了要事。
“殿下,您去青州的時候,蓮藥臺的醫師們為漠北老夫人會診,找到解決邪的辦法。只是這個辦法需要我突破宗師級別,然而時間不等人,老夫人撐不過一個月——殿下您覺得我還有機會嗎?”
自從與殿下相識,漸漸便有了一種他無所不能的錯覺。
一個月從先天之境晉級宗師,聽起來是天方夜譚,但在殿下這里,未必就完全沒有可能。
公良瑾眉梢輕抬,不答反問:“若我沒有記錯,在你心中林霄是罪大惡極之徒,除之而后快。為何又改了主意,想救他母親?”
喬喬嘆了口氣:“殿下,您知道我不聰明。我識人不清、意氣用事,行事但憑好惡。這些天常常見著老夫人與漠北王,我便看他們一日比一日更順眼,心中總覺著,若是能救了老夫人,興許便是什麼轉機。”
公良瑾道:“你能夠放下見看待事,這是好事。”
喬喬抿笑:“是您告訴我,不要將尚未發生之事認定為事實。”
“嗯。”他若無其事道,“所以不要讓韓崢你心神。”
喬喬雙眸微張,心臟重重一跳。
半晌,輕輕吐出一口氣,認真道:“我知道了,殿下。”
眼眶微微發熱,心口難言地。
他抬眸,角勾起溫和的笑容,緩聲道:“要救林母,并非不可能。”
喬喬雖然已有那麼一點點心理準備,但聽到他這麼說,仍是激得難以自持。
一個月!晉階宗師!
殿下他不是人,他是真神仙!
看著陡然發的眼睛、快要撲上書桌的,公良瑾神頗有些無奈。
“坐好。”
“嗯嗯!”立刻將雙手疊于桌面,腰桿得筆直,下頜微揚,眼睛一眨不眨地著他。
公良瑾:“……”
雖然早已知道是個什麼德,可是近距離接,沖擊仍然不小。
“一個月晉級宗師,絕無可能。”他直言道。
“嗯嗯!”喬喬點過頭才發現不對,“……嗯啊?”
公良瑾長眸微闔,淡聲道:“如今大夏境染邪者,仍有千人不止。你要救的,不是一人。”
喬喬認真地點頭,側耳傾聽。
“眼下,西梁大邪宗創,我手中持有玉骨令,正是誅殺此獠的大好時機。”公良瑾語氣平靜,波瀾不興。
喬喬怔怔回過神,只覺一塊巨石落心海,濺起滔天大浪。
霎那間,心澎湃,呼吸微:“殿下的意思是……釜底薪!”
若能除掉大邪宗的話,散落在外的邪自然了無之木,再興不起什麼風波。
狠還是殿下狠!
的思路與常人一樣,只從病患角度出發,思忖制、救治之法,殿下的劍卻已直指西梁。
不知是不是錯覺,方才殿下雖然語氣平平,但喬喬卻覺到了一令人寒到骨子里的殺機。
西梁雖遠,必誅此獠!
“殿下打算派誰去送死?”喬喬直言不諱。
公良瑾:“……”
沉默片刻,他道:“你我。”
喬喬:“???”
*
這一夜,喬喬歇在了清涼臺東側殿。
清涼臺的臥房原本并不是昆山院制式,如今卻是了。
除了庭院中沒有那一蓬火云般的赤霞株之外,這間臥室與的屋子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下意識地想,殿下不是喜歡的花麼,不如在這邊也種上一株……
轉念一想,殿下明年夏末便要離院,等不到植株長為赤云。
這般想著,心下難免傷春悲秋,患得患失。
錯過的時,終究是無法追回。
想著心事,喬喬失眠了。
捱了小半宿始終睡不著,干脆披起,走向無月的夜下長廊。
春夜寒涼,樹影婆娑。剛出了廂門,踏上廊道,便看見廊下立著一尊冰雕玉琢的人影。
“殿下?”
他回過來。
清涼臺夜間不點燈。廊道只有夜,他的剪影是黑白灰。
縱然如此,卻毫無損那濃墨重彩的天人,反倒添了神莫測的冷。
怔怔了。
卻不知,星下自己的模樣也像是一株月夜幽曇。純剔、漂亮得不似人間應有之。
對視的一霎,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
片刻之后,公良瑾打破靜謐:“認床?”
喬喬搖搖頭:“殿下為何在此?”
夜間人膽大,心下難免琢磨——倘若殿下擔心不敢一個人睡,特意到屋外陪伴的話,不若便邀殿下進屋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
一回生,二回。
他直言道:“朔夜,道心易不穩。四下走走會好些。”
喬喬心頭微驚,剛啟,便被他豎手打斷。
“不必多慮。”他仿佛知道顧忌什麼,低笑道,“見著你,倒是穩固許多。”
“當真?”喬喬將信將疑。
“真。”他微笑頷首。
四目相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沒著沒落地浮起幾不該存在的失落。很自私的失落——他若因而了道心,那便是喜歡,難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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