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崢臉搐，假笑幾乎維系不住。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人打斷。

兩名執事從山道另一頭趕來，冷著臉走到韓崢面前：“荀夫子有請。”

荀夫子是德業監使，掌院律，被他請到月臺喝茶是一眾學子共同的噩夢。方才韓崢在講壇上刻意發難挑事，被荀夫子給盯上了。

喬喬飛速退開一步，以免被殃及池魚。

幸災樂禍地目送韓崢被押往月臺，然后收回視線，順著山道慢慢踱回赤云臺。

昆山有陣法加持，四季如春。

其實已是盛夏。

等到夏末，韓崢便要肄業，離開昆山。

喬喬著耀眼的日，心中有些恍惚，不知為什麼，總有莊周夢蝶的覺。

也不知此刻的自己與這段漫長日子里渾渾噩噩的自己，究竟孰是夢、孰是醒？

向遠，試圖穿迷霧，看清自己未來的路。

眼下，已到了至為重要的分岔路口。

旁人都以為與韓崢好得里調油，遠在青州的父兄也開始籌備二人婚事。

前幾日秦執事特意找上門來威脅，說即將被記三次大過開除，倘若想留點臉面，不如便跟著韓崢一起離院，反正也無甚前途可言。

今日之前，本沒有毫心力去與小人掰扯。

如今卻大不一樣。

微微瞇起眼睛，邊走邊琢磨。

其中有兩次大過，是秦執事利用職務之便，在數年間增加了的缺勤次數和上課睡覺次數，扣了的勤業分，從而記下的過。事隔經年，已不可能找到證據證明某年某月某日并未缺席、并未在課堂上睡覺。這兩個大過，無法翻案。

第三個即將被記下的大過，是因為曾替孟安晴出頭，痛揍了林天罡一頓。原本只是個糊涂案，但是喬喬與韓崢在一起之后，心悅韓崢多年的龍靈蘭投向了秦妙有，為此事的有力人證。

記下三個大過，便要被院中除名。

秦妙有父這是心積慮要把趕下昆山哪。

喬喬蹙起眉頭。

眼下的境，有點糟糕。

仿佛已看到了一張為織就的巨網，那張牢不可破的網，將會粘住的翅膀，讓撲騰不出任何靜。然后韓崢順著線爬過來，用口刺的腹腔，將一點一點吞食殆盡，只剩個空空的軀殼。

喬喬被自己的腦補弄得遍生寒。

幸好，已及時醒悟，不算太遲。

心臟在腔中驚駭地跳，轉過山道，在轉角被人堵住。

抬眸一看，卻是秦妙有與龍靈蘭。

喬喬微偏著腦袋，視線掃過這兩個人的臉。

龍靈蘭投靠秦妙有已有好些日子，可是不知為什麼，此刻看這二人站在一起，喬喬卻覺十分違和——一種恍若隔世般的違和。

喬喬定定神，甩開不著邊際的念頭，抱起胳膊懶洋洋問：“有何貴干？”

秦妙有不聲，用眼神示意龍靈蘭說話。

龍靈蘭吊起一雙細長眼，怪氣道：“有些人，可別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當心飛蛋打什麼也撈不著！怎麼，莫不是以為私底下悄悄背些書就能驚艷到大公子？可省省吧！大公子是什麼人，這點伎倆還能看不穿了？勸你莫要自取其辱！”

秦妙有立在一旁，擺出事不關己的清高冷笑。

喬喬看著龍靈蘭，認真且不解地問道：“我若驚艷了大公子，氣得要死的該是覬覦他的人，與你何干？你替人打什麼頭陣？”

“……？”

龍靈蘭吊起的雙眼緩緩收回，開始思考人生。

好像是這個道理沒錯哈。

沉默一瞬，秦妙有力挽狂瀾：“師妹不是我說你，韓師兄對你那麼好，你卻當眾落他臉面，我一個外人看著都替他到寒心。”

經提醒，龍靈蘭立刻找回了重點：“你這個朝三暮四的人，本配不上我玉樹臨風、龍章姿的韓師兄！你都已經有了這麼好的韓師兄，還到大公子面前出風頭，你這是得隴蜀，是貪得無厭，是壑難填！”

喬喬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想起自己沒跟韓崢在一起的時候，時常和小姐妹們說，不學無沒關系，只要多背些語，就會顯得文采斐然。

憶及往事，忽地笑了下，笑得秦妙有與龍靈蘭骨悚然。

迎著龍靈蘭見鬼般的目，喬喬慈眉善目道：“若能得大公子青睞，我還要你韓師兄作甚？龍啊，你不是應該期盼著大公子瞎了眼趕看上我麼？”

龍靈蘭怔怔出微齙的白牙：“啊這……”

好像有點不對，又好像沒有不對。

喬喬語重心長：“我若心悅旁人，你不是應該大喜過嗎？你跟著秦妙有湊什麼熱鬧？你可知道，和老爹秦執事，正在絞盡腦把我往你韓師兄邊推？我且問你，我若被記過開除，離開昆山嫁大西州，誰吃虧，誰劃算？你可長點心吧。”

龍靈蘭如遭雷擊。

喬喬總結陳詞：“要用發展的眼看問題，要想得長遠，不要只顧眼前。”

龍靈蘭醍醐灌頂，一寸一寸挪視線，盯向秦妙有：“把喬喬和韓師兄打包送走，吃虧的是我，便宜的是你啊！好你個秦妙有，你把我當槍使！想讓我替你們父做偽證誣告喬喬嗎？做夢！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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