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放下帷帳，轉朝向里側：“時候不早，你說完了就睡覺。”

聽他絮絮叨叨半天，已經破例，才沒有閑工夫與他敘舊。

他還問過得如何。

在涼州三年，邊了個每天找茬挑釁的人，縱馬大漠草原，往來于城鎮與軍營之間，別提有多麼快樂逍遙。

沒錯，一點也不需要他。

只要等到元月十五，就能，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拒絕之意明顯，姜云琛只得作罷，熄滅剩余的燈燭，躺在矮榻上。

枕頭和衾被舒適，似乎還帶著清甜的香氣，他安然合上眼睛，忽然想起什麼：“明日陪你回門，我穿什麼比較好看？”

“隨意。”趙晏嗓音慵懶，漫不經心道，“你穿什麼關我何事？我又不是陸公公，還得管你食住行？”

“怎麼不關你事？”姜云琛有理有據，“我是你夫君，不能落你面子。”

“只是名義上、暫時的而已。”趙晏毫不留地破，頓了頓，“當著燕國公府上下的面，我無法直接表現出‘一點也不愿嫁給你’的樣子，事先知會你一聲，到時候你切莫想歪。”

姜云琛：“……”

剛才的溫脈脈果然是錯覺。

但他卻心滿意足，肯假以辭，于他已是意外之喜。

他說那些話時，原本以為會充耳不聞，可他抑許久，實在想講出來，哪怕無人回應。

豈料非但聽得認真，還耐心與他講了那麼多。

縱然道理人盡皆知，他從小接皇室教育，遍覽群書、博古通今，斷不會因此鉆牛角尖，但自行想通、再強迫自己接，與有人分擔、被人開解的滋味簡直天差地別。

趙晏聰慧豁達，時與他策論學問，經常會有讓夫子都刮目相看的觀點。

可他卻從未與談過私事，更遑論剖白心跡，在他看來，這無異于自揭短。

而現在，他認定了是此生獨一無二的那個人，甘愿把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面展現給。

盡管他在心目中并無同樣的位置，但卻給予了作為友人的理解與寬容。

他一直覺得趙晏很好。

確實很好，比他認為的還要好。

雖然選擇失聰，對他的真流置若罔聞，但他渾不在意。

心底突然生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想要盡己所能地待，不計任何回報。

這件事，本就是得之我幸，失之……

算了，等到失的那天再說。

至于西域發生的事，可疑之眾多，趙晏記不得也無妨，他在那邊留了后手，等到元月，各國進京朝貢，安西都護府的人也會前來給他一個答復。

意識漸漸消散，時隔數日，他終于能夠安寢。

但在墜夢境之前，心中沒由來地冒出一個疑問。聽趙晏的意思，在燕國公府須得與他演戲，可既然能在母親面前坦然陳詞、請求和離，為何在自家親眷面前反而要遮遮掩掩？

他先前對的了解果然只是冰山一角。

這次機會難得，他必須牢牢把握，將過往的欠缺逐一補償。

那廂，趙晏卻還沒有睡著。

極盡所能地搜尋記憶，可惜依舊是徒勞。

腦中一片混沌，甚至的救命恩人都漸漸模糊了。

不行，絕不能將他忘。

如果連都不記得他，還有誰能作為他來過這個世間、曾經存在的證明？

怔怔地想著，突然間，一道微閃過，仿佛黑暗里燃起一希。

——趙宏。

弟弟隨一路去往西州，被打暈留在安西都護府，后來又答應的請求，帶著奄奄一息的歸家。

他見過那個人，也應當還記得與同伴們的行刺計劃。

只是從西州回來之后，趙宏守口如瓶，再也沒提過那段經歷。

知他好心，明白他是怕難過，可現在，聽罷姜云琛所言，當年的事似乎另有蹊蹺，火/藥、炸、或許還有鬼……一切并沒有結束，必須問個究竟。

深吸口氣，平復心緒，緩緩合上了雙眼。

明日，一切便可揭曉了。

第39章 腔中泛起綿的心疼。……

翌日清早, 趙晏起來梳洗打扮，心頗為唏噓。

在原本的計劃中，大婚之夜拿到和離書, 這個時候已經請三叔出面替把祖父和父親擺平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非但要在東宮忍一個半月，還得跟姜云琛虛假意地在自家人面前做戲。

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是沒轍了, 但相敬如賓應當不問題。

出發前, 再三告誡自己，無論姜云琛有任何與作對的言行，現場都要忍下，等回去再算賬。

太子妃省親是件大事，但趙晏力求低調, 姜云琛又素來節儉, 兩人難得一拍即合，免除了諸多繁文縟節, 輕裝簡行。

趙晏穿戴妥當, 與姜云琛登上同一輛馬車，見他高冠博帶、眉目疏朗，神間約有所期許, 似乎在等點評他的造型, 心里一松，突然覺得他也沒那麼惹人煩了。

果然, 是無往而不勝的利。

抱著一希，心平氣和地與他打商量：“殿下，到了燕國公府，能否請你作出對我不甚滿意、只想早日休棄我的模樣？禮尚往來，我可以搬去別, 把承恩殿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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