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深沒上床,而是趴在書桌上睡了一晚上。
次日早上起來,他脖頸和肩頸都酸得不能,但看到小時歡還在睡,又覺得,總比一宿一宿地躲在床底下要好。
江何深並不是一直在鹿城,他時不時要回禹城,每次他出門,小時歡就在樓裏等他,安安靜靜,不吵不鬧,隻趴在自己房間的窗戶邊——窗戶已經加裝了防盜欄。
趴在那裏,對麵有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像是覺得有趣,每天都數著工人蓋好幾層樓,乖得不得了,傭們也越來越喜歡,覺得像一隻溫順的波斯貓,都不催江何深把給警察了。
小時歡很聽江何深的話,江何深讓一日三餐要準時吃,至吃半碗飯,還讓晚上八點就要上床睡覺,睡不著的話可以到他的房間,都有好好做到。
每次江何深回來,小時歡總會第一個跑到門口等著他,江何深一打開門,就撲上來抱住他……真的像一隻等“主人”回家的寵貓。
江何深請醫生到樓裏幫做檢查,又按照的病給開藥,藥很多還很苦,但隻要是江何深讓吃,最後也都會吃下去,隻是吃完要江何深給買蘿卜糕做獎勵。
小時歡並不是不會再做噩夢,很多個午夜還是會因為夢見溫尚傑驚醒,驚恐失措地跑到江何深的房間,掀開他的被子躲進去。
江何深迷迷糊糊醒過來,開燈一看,小時歡整個腦袋都埋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他歎了口氣,攬住:“隻是做夢而已,醒了就沒事。”
小時歡在被子裏抱他的腰,江何深又尷尬又心疼,隻能說服自己,隻是“一隻小貓”。
……但被小貓看到換服,還是很尷尬,江何深以為還沒醒,無意間一轉頭才發現,小姑娘的眼睛是睜著的,他立刻將服拉下來,順手抓起另一件服扔過去,蓋住小貓的腦袋,讓看不到。
小貓失去視覺的最後一眼,是看到年腰上兩顆黑的痣。
江何深出門回來,還會給買玩,買零食,買小子,他興致地打開購袋,將子拎出來給看:“好不好看?要不要試試?”
那是一條的,蓬鬆的,公主,像……像兒園兒節匯演上,那些紮著兩衝天辮,塗著圓圓的腮紅的小朋友,會穿的那種子。
好直男的審。
小時歡愣愣地看著,下不了手去接。
江何深看出這是個嫌棄的表,還納悶:“不好看嗎?你不喜歡嗎?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小時歡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但是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
了,說不出來,對上江何深探尋的目,的心一下就揪在一起。
慌不安地看著年,怕江何深嫌麻煩,知道的,太麻煩的人沒有人會喜歡,應該做一個討他喜歡的人,不然,他會不要的。
小時歡連忙手去拿那件子,想說就喜歡這樣的,但還沒到擺,子就被江何深塞回袋子裏,張地看著他,以為他生氣了,眼眶急劇一紅,“我……”
“以前我不知道,就隨便買了,但現在我知道了,下次就不會再給你買這種子,我買別的。”
江何深不會生氣,他是小時歡見過最有耐心的人。
小時歡在他的耳邊地告訴他,他好像媽媽。
莫名其妙了“男媽媽”的十六歲小爺簡直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小時歡的意思是,他像媽媽一樣對好。
江何深歎氣:“我帶你出門買服吧,你自己挑,挑你喜歡的買。”
小時歡被江何深從地窖裏救出來,到現在已經小半年了,但一次門都沒有出過。
不敢出去。
“好吧,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江何深沒有勉強,將東西收拾起來,玩放在櫃子裏,零食放在屜裏。
小時歡看著他的影,又看向窗外,那棟樓已經快建好,隻差封頂。
小時歡第一次自己走出門,就一個人去了這棟看著它建起來的樓。
好神奇。
媽媽說的,萬丈高樓平地起,就是這個意思吧?在十六樓看它,沒覺得它有多麽高,現在站在它的“腳下”,才發現它高得夠不著。
這個時間是傍晚,工人們都下班休息了,悄悄進去,沿著樓梯,一步步往上走。
走到最高層,從窗戶往外看,看到住的十六樓,江何深送的貓貓玩偶就放在桌子上,從這裏還能看得到。
小時歡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膽子,爬到屋頂上坐著。
江何深找到的時候,太都要下山了。
江何深鬆了口氣,還以為跑去哪裏了,他也上了屋頂,走到的邊坐下。
他們雙懸空,下麵是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小時歡看向他,他指著落日,那是一片耀眼的橙:“你看,夕多。”
小時歡也看了過去,那片像焰火一樣,燙在的眼裏,看了很久,熱淚盈眶。
醫生說小時歡有自閉癥、有厭食癥、有失眠癥、有自殺傾向、有神障礙……但江何深說沒關係,說會好起來的,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們一起找了一支很像那天的夕的水彩筆,江何深握著小時歡的手,先將診斷單上“自殺傾向”四個字劃掉:“我們一步步來,每康複一項,我們就劃掉一項。”
小時歡看著江何深,看得出來,他想要好起來,既然是他想的,那一定會努力好起來,會好好吃藥,苦的也會吃,會努力跟人通,會試著走出門。
可以變回一個正常的人。
接下來半年,他們又劃掉了“失眠”,劃掉了“厭食”,劃掉了“自閉”,小時歡也能跟傭姐姐們正常通了,很快就能劃掉“神障礙”。
小時歡看著今天的天氣很好,想要出去走走,便下樓,去找大喬姐姐——照顧的兩個傭,一個大喬,一個小喬。
走到一樓,看到大喬姐姐在客廳跟江何深說話,兩人都背對著樓梯的方向,江何深在修剪一盆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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