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地上影子忽左忽右。

「師父，那個…風有點大，我去關門！」

凌睿暄愁苦的臉一亮，剛起走出去一步，一支金針著燈芯攜著一閃而逝的金無聲無息進青石地磚，堪堪著鞋尖。

「讓你起來了嗎！跪好！」

茶盞清脆的相擊聲過後咚的一聲被扔在桌上。

茶水伴著茶葉淌過桌面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

「是是是…」

凌睿暄頭上的冷汗，轉乾脆利落撲通一聲跪好。

金針不可怕，被扎進腳趾頂多疼一陣。

針尖帶毒就不一樣了，這毒他未必能解…

等他把毒研究出來，再按照制毒先後順序配出解藥，那他這條估計也沒什麼用了。

景韞言腰桿板正，眼睛都沒眨一下，跪得那一個端莊。

彷彿旁邊作死的人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師父，消消氣，消消氣。」站在羅漢床邊穿一紅袍眉眼妖的年輕公子連忙上前扶正了茶盞。

「還有你！也去給我跪好！」

「該…」凌睿暄噗呲一聲樂了。

師父大駕臨熠王府，誰讓他不報信，害得他被打個措手不及。

「哦…」

司曜垂頭喪氣走到景韞言旁邊老實跪正。

羅漢床上盤坐著一個年逾古稀鶴髮的老者，須長及腹，一白袍仙風道骨。

如果能忽略那張怒氣騰騰的臉。

「一個兩個天天在外面浪！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不死的放在心裡！啊？」

乾瘦的手指憤怒地來回著景韞言和司曜的額頭。

兩人一不，不敢躲還要穩住形。

「師父，我那是在辦正事。」景韞言義正言辭地反駁。

「對，我作證！」

「作證！」老者一掌拍上他的頭頂，「我讓你作證！」

凌睿暄乖乖閉上，也不敢手把被打歪的頭冠扶正。

「朝廷憂外患，百姓水深火熱，這些事我們不做，那師父意何為？」

景韞言抬起頭正視景晁，一副捨生取義不怕死的派頭。

景晁袖袍一揮冷笑一聲，「拿這套糊弄老夫！」

說著一改剛正不阿的臉，耷拉著臉往床上一躺，痛心疾首地捶著口，老淚縱橫。

「都欺負我這老頭子啊…徒弟不肖也就算了…那司空老怪天天抱著娃子在我眼前嘚瑟，都不給我一下，給我眼饞得啊…」

三人挫敗地垮下肩膀，齊齊嘆了一口氣，「又來了…」

對面山頭的司空師叔到底是有多無聊…

師出同門，年時時學藝被師父製得死死的，後來倒是幹了一樁吐氣揚眉的事。

師父心儀的小師妹和師叔喜結連理，現在重孫輩都出生了，師父還是個老。

「師父！明天我就回去集合山莊弟子把烈風山莊掀了！」

司曜拍得膛咚咚響，一改里氣，換上視死如歸的表起上前。

「滾蛋！」景晁暴喝一聲，一骨碌爬起來盤坐好，恨聲指著門外，「這事是把他烈風山莊砸個稀爛能解決的嗎！」

「那師父以為呢？」三人齊齊發問。

「快點！給我生個娃子！不，多生幾個！一手抱一個，背上背一個，我要去烈風山莊一雪前恥！」驕傲得彷彿已經預見師弟那張甘拜下風的表。

「哦…」景韞言和司曜懶懶的應了一聲，不約而同以鼓勵的眼神著凌睿暄。

「嗯？你們兩個能做個人？」凌睿暄挪膝蓋默默往後退了退，「你們看我府上哪個適合生孩子？」

「隨便啦…」兩人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那些側妃姬妾雖說都是各方勢力派來的細，個個卯足了勁往他床上爬，生個孩子也不是很過分啦…

「你們商量好了嗎？從誰開始？最多給你們兩年，不孩子都跟我三擊掌斷了師徒義吧！」

「還有這等好事？」司曜眼波流轉，舉起手掌躍躍試。

景晁捋捋鬍鬚笑得異常慈祥，「然後在山莊後面找塊風水寶地，我給你準備最貴的壽。」

「呃…」舉起的手掌默默背在後。

景晁往背後墊懶懶地一靠，出手指往前一指，不咸不淡地丟出一句：「文淵，我看就從你開始吧～」

「師父！」凌睿暄膝行兩步，激地抱住他的手指，「徒兒怕是辦不到！」

「怎麼？你不舉？」景晁瞇起眼睛，手腕翻轉扣上他的脈搏，幾息過後嫌棄地甩開，「不是好的？就是虛了些，無礙。」

「師父，我府上姬妾雖多，但…」

凌睿暄皺一團的臉陡然一亮，激地指著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定的景韞言。

「他！他有心上人！」

「嗯？你還是人？」景韞言眼神冷厲地轉頭。

「誒嘿嘿～為師弟擋災也是師兄應盡的責任麼…」凌睿暄又挪了兩下，狗地靠著景晁。

「什麼！阿言有心上人！」

景晁一改一攤爛泥的懶散樣子，立刻坐正了，手把徒拎起來，笑瞇瞇地拍拍他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塵。

「文淵，來來來，坐在為師旁邊，展開說說。」

手肘支在小桌子上托著下兩眼冒地看著只挨了個邊邊虛坐的凌睿暄。

「咳…」凌睿暄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臉鐵青的景韞言。

「看他做什麼！看我！」一掌過去，金冠從這頭歪到那頭。

「我先聲明啊～我沒有證據！」

凌睿暄眨眨眼睛，招招手，示意景晁把耳朵靠過來。

嘰里咕嚕說了一通。

「哎呀～好好好～」景晁的眼睛越來越亮，裡的笑容越來越大。

「煜恆…」司曜兩眼放地靠近景韞言，小聲嘀咕，「文淵說的可是真的？」

在座哪個不是耳力驚人，那低聲音有啥用，該聽見還是得聽見。

「突然有點想轉投到太子麾下是怎麼回事。」景韞言冷冷開口。

「好好好…垣縣是吧！司曜，去去去，趕給我收拾行李備馬，咱們現在就走！我要去看看兒媳婦！」

景晁激地一拍桌子，說著就要穿鞋。

「師父，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兒子？」景韞言淡淡地看著那個興沖沖的老頭。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嗯，我就跟那舒姑娘說我是你爹，我要去提親！」

「行啊，去吧。師父，我看好你。」

景韞言不怒反笑，慢條斯理地起平袍子，退到一邊拉開凳子優雅地坐下，翻了一個杯子倒上茶慢慢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