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娘子格大氣,嫁到程家的時候也是日子最張的時候。
家裡家外一把抓,避子湯不知道喝了多,堅決不肯要娃。
把三歲的小叔子當親生的養,公婆勸說也只是不不地說:
「日子長著呢,等過好些了再生也不遲。不然陪著過這種苦日子,這做母親的心裡也難。」
這一晃,小叔子也五歲了。
公婆大病之後一日不如一日,那場司更是讓他們鬱結在心。
現在家裡就剩程秀才兩口子和小叔子。
程娘子推開小院門,牽著小叔子往堂屋走。
兩間東廂房空著,年租照樣,索做了二房東挑了一家在縣裡討生活的租了出去。租金不高,要求老實本分在家不能高聲喧嘩。
「程娘子和墩兒回來啦?今天生意可好?」
周二家捧著陶盆從小灶房棚子出來,天黑下雨也看不太清,憑一大一小的影就知道是他們。
「好的。周二嫂這麼晚才吃飯呢?」程娘子牽著墩兒腳步未停,揚聲回話。
「嗐,我當家的也剛回來沒多久,都等著他吃飯呢。我先回了啊。」
「有活做就好,掙得多些,我這也該去做飯了。」
程娘子角含笑,今天得了五兩銀子,除開本,能頂半年賺頭。
堂屋點著有燈,帶著墩兒站在門口解了斗笠和蓑,他的小臉,「讓你待在家裡又不肯,你看,都凍壞了。」
墩兒輕輕搖頭,抓過的手一筆一劃在手心寫字,「三嫂怕黑。」
程娘子鼻頭一酸,一把抱起他往裡走,「好吧,三嫂是不如墩兒膽大。」
程秀聽見兩人回來的靜,早已放下筆收拾桌子笑著迎出去,墩兒的手,又攥了攥媳婦的手。
「讓你們苦了,快回房換暖的,我去給你們裝個火籠來。」
「一家人說這種客氣話。」程娘子嗔地瞪了他一眼,抱著墩兒回去換裳。
才走了幾步墩兒扭著小子要下去自己走,等程娘子點亮了油燈,指指自己的裳,拍拍小脯。
「好吧,那你自己換吧。」程娘子他的頭,給他關上房門。
黑找出自己的裳鞋換下,拎了木桶收好等明天再洗,鞋子拿去烘一烘就好。
程秀才提了一個竹編火籠回來遞給媳婦,「我去端吃的。」
「呀,你做了吃的?」程娘子瞪大了眼,又驚又疑。
自家夫君奉行君子遠庖廚,公婆去世后開始慢慢改變了一些,那也就是燒鍋熱水和架個甑篦子熱剩菜的水平。
今天可沒什麼剩菜剩餅子,本來還打算和面揪點面片隨便煮了對付一頓。
「嗯。」程秀才不好意思的笑笑,「跟周二家的學的。」說完臉上一紅埋頭往後面灶房走。
程娘子和墩兒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置信。墩兒抿一笑,指指飯桌旁的長凳,示意坐下來等著就行。
「行吧,咱們看看你三哥學了什麼好吃的。」等他坐好了把火籠放在他腳底下,拿了一張小褥子蓋在他上,轉去櫥櫃里拿碗筷。
見程秀才捧著陶盆回來,上面還放了一個小笸籮,好奇地湊上去看,「呀,做了餅子呢。」手把笸籮拿下來,「羊雜湯?」
羊雜湯現在可貴了,這一盆得去不錢,平時家裡也不捨得買。
程秀才拉著坐下,拿勺子舀了一碗放在墩兒面前,又給舀了一碗,底料撈得多多的。
「我明天要去街尾劉家幫忙登記禮金名單,他家送了羊雜湯來,說是讓咱們補補冬。」
程秀才笑容溫和的臉上著自豪,他家孫兒辦滿月,請他去做一天賬房先生,是可以收到紅包謝錢的。
這還是他練習左手寫字之後接到的第一個活呢。不面的他也不在乎了,能給家裡掙進項就行。
「我給周二家的送了一碗,跟學了怎麼餅子。頭一回做,嗯…有點。」
程娘子笑瞇瞇地看著他微窘的臉,劉家在街上賣羊雜湯,今天下雨剩了不,拿這個做人也算頂大方了。
手接過墩兒啃得辛苦的餅子,掰碎塊泡在他碗里,「沒事,泡了還能把羊雜湯的鮮味吸進去呢。」
程秀才學著的樣子也往碗里掰碎塊,「麗娘,下雨天別出去了吧,在家歇歇。凍壞子得不償失,我,我也…」
心疼兩個字在裡轉了幾圈,到底也沒好意思當著墩兒面前大喇喇說出來,只敢用輕輕了的。
程娘子手一頓,眼裡笑意更盛,要他說出那些哄人的話可比登天還難,不過他想說什麼自己心裡倒是明白得很。
「明天要是還下雨就不出去啦,雨天生意不好做。」說著笑瞇瞇地看著他,「你猜我今天兜了多錢回來?」
程秀才看看低頭乖乖喝羊雜湯的墩兒,又看看笑瞇瞇的媳婦,拿了筷子幫把餅碎攪拌均勻,輕笑一聲。
「又說生意不好做,又這麼高興,為夫猜不出來。」
墩兒抬頭,樂呵呵地沖他出五指,抓握了兩次。
「五十五文?」程秀才有些不解。
五十五文裡頭包括本錢,賺頭也就十幾文,以前也沒見他們兩個這麼樂過呀。
墩兒搖搖頭,出小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小船的形狀,又張開手指給他看。
「有一個五兩的銀錠?」
墩兒長沖他開心一笑,埋頭繼續喝羊雜湯。
「是呢,要是沒有這個銀錠子,今天只有五十文,還給廣和客棧掌柜掏了二十文進場錢。」
程娘子低頭喝了一口,勾了芡的羊雜湯濃稠鮮香,加了胡椒和食茱萸有些辣,喝進肚子里暖洋洋的。
餅子泡之後也管飽,得很。
「今天差點以為那二十文要打水漂,沒想有一桌貴客全要了,籃子那些也給他們了。」
程娘子本想說那一桌人生得好看,尤其是那兩位公子。想了想又沒提這茬,在自家夫君面前誇別的男子好看,又要被他嘮叨輕浮了。
「我看那團團臉姑娘很是喜歡咱家吃食,等明日一早我再送一籃子過去讓小二轉給。收了這麼多賞錢,總要回贈一點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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