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明懷著忐忑的心簽了名字,按手印的時候垂著眼睛盯著自己的手。
常年和泥打道,手指糙遍布干紋。就是這樣一雙難看的手,卻制出了如青玉清的青瓷。
看了一眼神淡淡的舒映桐,深吸一口氣在落款上按下了鮮紅的手印。
接下來的石灰窯和水泥窯簽得很很快,兩個都是分別讓兩個小家族競得。
平攤風險比一肩獨扛力小。
舒映桐不置可否,只讓他們戶主都按手印。合夥生意前期可能還很和諧,後面牽扯到利益就難說了,反目仇的也不在數。
法人背鍋的案例太多,索讓他們全部擔責任。
該理的理完了,村民們新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姑娘,明年那些銀子收回來,還有村裡買山頭原料的錢,咋理?」
「這還用問?歸南村分唄~咱們想這幹啥,咸吃蘿蔔淡心。」
「那不是說是集的麼?咱們也是村裡的啊…」
舒映桐抬手下讓大夥停止討論,村民的小心思都明白。
「宣布一下村裡集銀錢分配問題。不僅僅是現有的窯口,以後還會有其它的集收。村裡每年臘月盤賬,把六結餘按戶平均分配。」
一聽啥也不幹也能分到錢,村民們激得從凳子上站起來連聲好。
但是高興了一會,馬上想到了其它。
「姑娘,俺們家五六個人,別人家只有一兩個的,還有他們包了窯口的,也分啊?那咋能算平均啊?」
一個婦人吊高了嗓門,在一眾歡喜的聲音中很是突出。
這話一出,很多人紛紛附和。
舒映桐挑眉,「你想怎樣。」
「按人頭呀!這樣才公平!」
舒映桐冷冷的笑了,「公平?剛出生的嬰孩和一個壯年男子分一樣多就公平了?你以為村裡結餘經過五百戶來戶一分,到手能有多?」
不過是一些散碎銅板,多爭那幾文錢純粹浪費時間!
說完站起,沉聲宣布:「另外四,其中兩用來做村裡日常維護花費,剩下兩用作臺上各管事年俸。」
話音剛落,臺下掀起嘩然。大部分人轉念一想,覺得很合理。也有小部分不服質疑的。
「啥,年俸?那不就老爺了?」
「以前俺們村村長可沒發啥錢的呀,這上面坐著的都發錢?」
「沒聽過這規矩,每天皮子跑跑就能得錢,我也想干。」
舒映桐靜靜地聽了很久,久到北村熱烈的氣氛慢慢冷下來。
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抱在手上站起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回過頭淡淡環視一圈,「沒這個規矩?現在有了。」
臺上其他人也沒多待,陸續收了東西跟在後面出門。
茱萸坐在底下第一排,聽得滿肚子火,站起一掌拍在桌上,轉過直接開吼。
「來,讓我看看都是哪些沒良心的在這喚!沒有上面那一排人,你們現在還在野地里喝風呢吧!說不定連風都沒命喝!」
「人家該你們的啊?一天天為村裡的事從早忙到晚,自己地里的活都顧不上!發錢咋了,不該啊?!」
茱萸想起有些小隊長每天除了吃飯的時候能見一面,天都在忙北村的事,想想都替他們生氣。
這幾個月他們盡心盡責,無論姑娘給他們指派什麼活,那是半句怨言都沒有。
平時說人家好,現在一說要給他們發錢有人就忘恩負義了?
盯著其中一個尖瘦漢子,「就你以前有村長?誰沒有?我就問問你們,哪個去找你們村長辦事敢不提點禮上門?哪個村長給你們建房髮菜種了?」
掃了一圈婦人們,「你們誰村裡有婦主任了?著自己的良心說,姚嬸對你們好不好吧!在家委屈了找是不是給你們平事了!」
「你們娃子有沒有領到新布和棉花做過年新裳!想識字的是不是都讓去了!還跟姑娘講啥規矩,說啥就是啥,就是規矩!」
茱萸不是管事,話語權卻很高。被罵的那些人嚇得不敢回,趕起跟著人群開溜。
話糟理不糙,還真沒聽過有幾個村子能像他們現在一樣得這麼多好。不溜等著一怒之下讓自己一家滾蛋麼…
人群浩浩往北村走,一路上的歡聲笑語暖了寒風。
腳步歡快,大多數人想著趕回去跟家人分好消息。
雪梅抱著一沓紙進了四合院大門,瞟了一眼西廂亮著的那個房間。
正打算抬步跟上前面的舒映桐,忽然一個人影像一陣風刮過,風中只留下一句:「今天晚上是我的,學做賬可以找司曜。」
雪梅抬手把被風吹到腮邊的髮攏在耳後,無奈只好轉往西廂最左邊那個房間走。
姑娘讓管庫房和資料房,現在多了這些契約。涉及錢財,沒做過賬房先生,肯定要先學。
西廂有三間房,最近景韞言和司曜很忙,專門把最左邊的空房布置了一番用作理賬目。
人還未走近,清脆的算盤珠子撞擊聲不絕於耳。敲了敲門,裡頭撥算盤的聲音未停,「沒栓門,自己進。」
推開門往裡看了一眼,雪梅抿抿角。先前給司曜做了兩棉襖棉在工地幹活用,給他的時候被他百般嫌棄,不過上工的時候還是看他穿在上了。
現在他要忙自己的事,工地不去了,這棉卻還在穿。
不得不說,即使穿著和其他村民差不多的棉,他那肩寬長的材,好看的長相,頓時把棉穿出了不一樣的覺。
一陣冷風刮進去,司曜撥算盤的手一停,抬頭沒好氣地看,「你跟我有仇?門開這麼大,風呼呼吹我,你以為我鐵打的子不會冷嗎?傻不傻…」
雪梅咬咬后槽牙,哪天不損兩句他會是不是!
不是說笨就是說傻!
算了,明天再來找姑娘學做賬。反正現在沒有銀錢往來賬目,遲一天學又不會怎麼樣。
想好了,手上也沒遲疑,關門轉。
「哎?你要幹嘛去?」司曜丟開賬冊和算盤,起竄過去拉開門也拉,作迅如閃電一氣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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