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慶殿，燭火昏黃。

寧嬤嬤跪在地上，將自己所有記得的關於小主子的事，從頭到尾說給景帝。

說者有意，聽者亦有心。

寧嬤嬤告訴景帝，平王自小不能言，可心裡比誰都明白，「老奴還記得主子五歲那年，皇上得過一場重病，小主子擔心皇上，便想去看皇上，他怕老奴不許，便跑出去，那是小主子第一次離開顯慶殿，皇宮那麼大……」

寧嬤嬤老淚縱橫，「老奴都不知道那麼小的孩子，他是怎麼從顯慶殿一路走去龍乾宮的，可是……可是皇上啊！您沒見他，老奴找到平王的時候他就躲在龍乾宮外的石獅角落，天都黑了，下著雨！小皇子全，當晚染了風寒，老奴去找醫，卻連醫的面兒都沒見著，還好小主子強了三天三夜，總算是撿回一條命！」

景帝聽著寧嬤嬤講的那些事，心底作痛。

旁側姚石亦紅了眼眶。

「老奴不知道小主子為何會對皇上有那樣的執念，大抵是親吧，可這皇宮裡誰不知道，皇上本就不記得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小皇子！每次老奴想要勸小主子放棄的時候，總是不忍心！於是老奴便告訴小主子，只要把天上的星星數完，皇上定會來顯慶殿……」

寧嬤嬤越說越傷心，「從那時起，小主子就夜夜靠在外面那棵柳樹旁邊數星星，這一數便是十三年！小樹長參天大樹，小主子也從五歲長到十八歲，可皇上你沒來！你一次都沒來過！」

景帝坐在桌邊，單手攥住那道聖旨。

「皇上，小主子不在乎皇位，不在乎榮華富貴，這十八年，小主子只希皇上能看他一眼！就一眼也好啊！可是皇上，您為何就不能憐憫這個孩子？」

寧嬤嬤慟哭，「十八年，小主子第一次開口就是在龍乾宮您的面前，一聲父皇！可是皇上你應了嗎？」

景帝握著聖旨的手越發收，他沒應，他甚至有些不記得這件事。

「老奴斗膽，皇上心裡只惦記昭殿的小皇子，這顯慶殿的皇子就不是皇上的種？」寧嬤嬤活了一大把歲數，活著的意義只盼著小主子能過上好日子。

如今得著這個機會，寧可命不要！

「寧嬤嬤，大膽！」姚石佯裝嗔怒，實則卻是替寧嬤嬤把汗。

景帝抬手，示意姚石閉。

「皇上，老奴不怕死，縱是犯上也不過這條老命，剛剛老奴在外聽的清清楚楚，您把話說的那樣冠冕堂皇，可平王要的不是這道冷冰冰的聖旨，平王想聽到的是什麼，皇上該比老奴清楚啊！」

景帝沒有怪罪寧嬤嬤，而是姚石將寧嬤嬤帶出去。

他想靜靜。

待顯慶殿只剩下景帝一人，他轉眸看向桌案那道聖旨，眼中凄然。

寧嬤嬤說錯了嗎？

沒有……

武院後山，懸崖絕壁。

風聲呼嘯的絕壁上，掛著兩個人。

北冥澈單手摳住一塊突兀巖石，另一隻手則拽著毫無攀巖的容祁。

萬丈深淵就在腳底，上下無路。

「容祁！」北冥澈狂聲低喝，可他就只喊名字，一遍一遍。

容祁表示他聽到了，「你要不願意拽就鬆手！願意拽就閉，留點兒力氣多掛一會兒不好麼！」

「為什麼是你！所有人都有可能唯獨你不可能！可為什麼偏偏是你！」北冥澈負重，握巖石的手磨出道道口。

風太大，容祁沒聽清北冥澈在喊什麼玩意，他也沒心思管那些，生死面前無大事。

容祁毫不管北冥澈在頭頂上的聲嘶力竭，他四瞭，希可以尋得轉機。

果真，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竟然有一凹進去的山。

且不管那是不是山，但至能容他二人站穩！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距離山太遠！

「上面的！」容祁抬頭時，北冥澈仍在震驚中無法自拔。

見北冥澈不開口，容祁豁出命搖了兩下。

手掌傳來劇痛，北冥澈猛然低頭，「你作什麼死！」

「你呢！」容祁抬頭，「那邊有個山，咱們過去！」

「你該死！」北冥澈垂眸看向被他死死拽住的影，悲聲低吼。

容祁恨的，「你不該死！如果不是你，碧淵在手我還怕這小小懸崖！」

北冥澈越看容祁越恨，他曾吃下李伯的葯，但凡遇到親之人鮮，他們的鮮都會變黑。

原來，他一直苦苦尋找……

不，應該是所有人都在苦苦尋找的小皇子，竟然會是容祁！

北冥澈不懂！

他不懂為何容祁不認父！

「容祁！你這個混蛋！」北冥澈想不明白。

眼見鮮順著北冥澈手掌流下來，容祁知道這位菩提齋齋主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看到沒有，前面有個山，你搖我過去，我甩出去的時候再拽住你！你借我力攀到那邊兒再把我也拽過去！」容祁想來想去，只能這樣借力，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這麼做的問題就在於，上面那位會不會信任自己。

「容祁，你在開玩笑麼！」北冥澈冷聲低喝。

他若甩出容祁，容祁若不拽住他，他不就摔死了！

「你怕什麼！以我的力再拽著你，我到不了山！」容祁扯著嗓子勸說。

北冥澈也不傻，「你若不拽本齋主，就能到！」

容祁翻了兩下白眼，「那怎麼辦！」

「我想你死！」北冥澈吼出自己的心聲。

容祁頻頻點頭，「你想我死那你放手啊！你不放手咱們就博一博！活著把話說清楚不好麼！」

雖說容祁不知道菩提齋齋主是誰，但在這個時候，上面那位居然沒有鬆開他的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值得激。

突兀巖石略有鬆，北冥澈心知不妙，於是低頭，「容祁，你別我看不起你！」

「甩吧！」

生死之際，北冥澈瞧了眼容祁說的那個山，猛然催力，狠狠擺。

一次！兩次！三次！

「走－」

依照計劃，容祁飛出去的時候，北冥澈須同一時間鬆開手，再借容祁之力攀到那個山！

這一刻的配合，不能有毫顧忌，分心！

哪怕一點點，都會功虧一簣！

不會停在這裡，晚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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