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嗅了嗅, 一臉滿足，撅著咬了一小口。

薛延在一旁看得直樂，也不吃了, 就托著下盯著瞧。

阿梨專心致志地撕皮兒，也不知道手里的東西正被人覬覦著，指尖上黏黏膩膩的沾了糖，輕輕吮一下，甜的瞇起眼。眼瞧著最后一點就要被剝好，整個焦黃的紅薯出來，就可以吃了，阿梨往上吹了口氣，正準備咬，旁邊忽的多出一只討人嫌的大手，一把將油紙包搶過去，不由分說就吞了一半。

阿梨愣怔地看著空空的手心，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偏頭去看薛延。

他捧著剩余的一小點紅薯，正準備吃，邊上還留著一點殘漬，眼睛亮亮的，像只貪吃的黃鼠狼。

阿梨瞬間就炸了，手去搶，“你快還我！”

薛延留出一只手把圈在臂彎底下，另一只手忙活著，三塞兩塞把最后一點也給吞了。阿梨眼睜睜看著他把東西吃得一干二凈，什麼也沒給剩，氣的眼圈都紅了，抿抿，狠狠搡了薛延一把，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薛延意猶未盡地，捧著自己還沒的那個紅薯，剛想轉頭去哄，就瞧見阿梨委屈的樣子。穿著一胭脂的襖子，半張臉都藏在圍巾下，抱著膝蓋扭頭不理人，薛延看著耳朵上一晃一晃的耳墜子，有點慌神，趕站起來繞到面前蹲下，試探喚了聲，“阿梨？”

阿梨瞥他一眼，沒應聲。

一向都是好脾氣，再怎麼樣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來沒有這樣悶著頭不說話的時候，薛延心里咯噔一聲，知道自己闖禍了。

他手扯扯阿梨的袖子，好不容易哄得抬頭，趕道，“阿梨，我錯了。”

阿梨聲音悶悶的，半晌憋出一句，“我好不容易剝出來的……”

沒等說完，薛延馬上舉手保證，“我發誓，我以后再也不搶你東西吃了。”

阿梨仍舊不太高興，努努道，“那我的烤紅薯怎麼辦？”

薛延把自己剩下的那個拿出來，塞到懷里，“還有呢，吃這個。”說完，薛延又急急忙忙拿回來，“我給你剝。”

聞言，阿梨總算有些笑模樣，薛延心底大石落地，松了口氣。

現在未時剛至，太掛在正當空，半遮半掩躲在云層后頭，亮并不刺眼。阿梨無事做，左右瞧瞧，本漫無目的，卻忽然看著一個悉的影，稍直了些腰，仔細去瞧，終于確定，趕推了推薛延道，“那個人來了。”

“什麼人？”薛延把剝好的瓤喂進里，轉頭去看，眉梢猛地一跳，“嘿，還真是他。”

阿梨問，“咱們過去瞧瞧？”

薛延應了聲，站起拉著阿梨的手往那邊走。

從大理倒賣石的小販又來了，但這次卻沒賣石，賣的是玉梳子。

他吆喝起來是真的有一套，街上本來沒幾個人，被他那麼一喊，竟然全都聚過去了，麻麻圍一大圈。薛延到的晚了，前排已經沒地方，他把阿梨圈在懷里，站在一旁的臺階上看。

小販說得一口流利的話，字正腔圓，雖然離得遠了點，但阿梨連蒙帶猜還是能看清楚他在說什麼。

“走過路過瞧一瞧看一看，正宗的藍田玉梳，來自秦嶺北麓，若不是玉礦上個月塌了，死好多人，掌柜的帶著伙計都跑路了，沒人給我們結工錢了，這樣便宜的玉梳可是買不到的！三兩銀子一把，您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只要三兩銀子，上好的藍田玉梳就能帶回家，媳婦開心，閨高興，老娘也夸你會當家！”

薛延“嘖”了聲，嘀咕道，“這人在那胡說八道點什麼呢。”

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揚聲問道，“你不是前段時間賣石的那個嗎？”

小販笑容滿面，面不改回到，“那是我弟弟，他住大理，我住藍田，前段時間天災人禍，我們兄弟就都往北逃難來了！”說完，他又強調，“您放心，我們擺地攤的也講誠信，人之初本善，騙人的買賣咱不干，玉都是好玉，梳子也都是好梳子，不信您自個瞧瞧，手冰涼膩，都是上品啊！”

小地方的老百姓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也辨別不出真假，且大多都沒讀過多書，存著點貪小便宜的心思，被他三句兩句給說得心，有人便問，“三兩是不是太貴了？我們一個月也就賺三錢銀子，你能不能給便宜點。”

小販擺擺手道，“十年八年用不壞，還能傳給下一代，玉質能做傳家寶，家家戶戶不了，三兩銀子您不虧，除了我這兒沒地找。”

周圍人都被他那張口就來的打油詩給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都信以為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竊竊私語著，都在討論這把三兩的玉梳子被當做傳家寶的可能。

正當此時，有個人大聲喊了句，“三兩銀子買一塊好玉，這錢花得值，不買的才是傻子！我買兩對！”

兩對，那就是四個，十二兩啊，所有人面面相覷。

小販眉開眼笑，大喝了聲，“好！這位公子有眼，有膽識！餛飩餡餅餃子好吃，高山流水知音難覓，看在這份緣分上，我將零頭給你抹去，就算你十兩銀子！”

此話一出，原本觀著的人也都起來，爭先恐后地往上遞錢。有的出門沒帶那麼多銀子，趕往家跑去取錢，生怕錯過了這等事。不到兩刻鐘功夫，小販就已經賣出去了十幾把梳子，原本過得連件新裳都不舍得買的老百姓，被這麼一忽悠，將家底都掏出來了，就為了買這個傳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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