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不忍心,瞪了薛延一眼,而后將來寶接過去,聲問阿梨,“剛才怎麼了,急匆匆進來,是遇著了什麼事?”
撞破了這樣大,雖然躲開了,但阿梨仍心有余悸。在薛延邊坐下,又攥著他手平復了好半晌,才平心靜氣地將剛才況與自己猜測都說了出來。
其實也無需猜測了,事都明擺在那里——羅遠芳秋闈舞弊。
阿梨并不識得邱知府的聲音,只知道那是個中年男人,看樣子與羅遠芳的關系極為親,且定是參與了此事的。科舉舞弊不是件簡單事,不像是吃酒買菜,只要錢就可以,這是殺頭的大罪,不僅要有錢,還要有人脈權勢。而放眼整個寧安,能與主考暗通款曲的人寥寥無幾,再加上羅遠芳與邱家傳言中千萬縷的關系,這似乎并不難猜。
可羅遠芳到底與邱知府是什麼關系,仍舊是個謎團。
只是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這麼算了的。秋闈中羅遠芳靠著舞弊奪了個解元,這其實倒無所謂,但若是他在春闈中再手腳,對阮言初的影響就將是致命的。直到從醉仙樓出來回到家中,薛延一直面沉如水,未曾說話。
這頓飯吃的也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現在十月初,天氣已經有些涼,阿梨怕冷,來寶也不能凍著,家里早就換上了厚被子。臨睡前馮氏來了一趟,說看薛延心不好,想要帶著來寶一起睡,給他留出些空閑來。阿梨沒答應,笑著將馮氏勸回去,而后帶著來寶黏到薛延邊,陪他解悶。
薛延平日談生意時候舌燦蓮花,在阿梨面前話也不,但其實是有些悶葫蘆子的。大男人心里作祟,對于很多棘手的事,如果他心中想不出個解決辦法,又會讓家里人為難的話,他就憋在心里,誰也不與說。
阿梨煩他這個子,但是因著理解,又覺得心疼。
院子后頭的青棗剛,下午時候阿梨和韋翠娘拿著子打了一些下來,嘗著脆甜脆甜,極為爽口。阿梨洗了一捧,又塞進來寶手里幾顆,小聲道,“寶寶,你去喂爹爹一顆,再告訴他,爹爹不要急,來寶在呢。”
這句話對個一歲出頭的孩子來說實在太難,阿梨耐心教了好幾遍,來寶才磕磕絆絆地重復出來。
阿梨欣他的小辮子,親親臉頰道,“寶寶乖,今個不許氣爹爹,不許哭,知不知道?”
來寶是個小人,什麼時候能作能鬧,什麼時候該乖巧,他心里都有數,聞言便趕點頭,而后蹣跚地邁著小往薛延那邊走。阿黃寸步不離隨在他后頭,像只跟屁兔,不住頂著來寶的后腳跟,來寶氣急敗壞回頭打它的臉,阿黃也不躲,最后還是阿梨塞了它兩顆去了核的小青棗,這事才算完。
薛延一直懶洋洋靠在墻邊,把剛才一幕都收在眼里,原本心里還沉甸甸,被這麼一鬧倒是好了不,彎笑了下。
來寶有些得意忘形,站在原地不肯了,就咧著沖薛延笑,他牙齒只有五顆,上面三個下面倆,看著像只小耗子。薛延抬手了鼻梁,實在沒忍住,也笑出來。
阿梨蹲在他后,有些著急,不住地拍著他的背,輕聲提醒,“寶寶,寶寶你快說詞呀。”
來寶“噢”了聲,這才想起還有這事,但是畢竟還是個娃娃,記沒比魚好了多,轉眼就給忘了。他回頭看著阿梨,癟起來,半晌吐不出一個字,憋了好久才了聲“娘親——”。
薛延笑眼看過來,挲著下問,“你們娘倆聚在一起干什麼壞事呢?”
阿梨本還沒覺著什麼,但被他這麼一看,耳都有些泛紅。來寶手里的棗都攥熱了,都走到這一步也不能再回去,阿梨干脆躲在來寶后,一句一句地教他,讓他重復給薛延聽,像是在唱一個假雙簧。
“爹爹,你不要著急啦——”
來寶說,“爹爹,表高奇啦!”
“來寶在呢,棗棗給你吃——”
“來寶在,糕糕給次!”
阿梨糾正,“是棗棗!”
來寶嘟著,很努力地學了遍,“糕糕!”
“棗,棗。”
“糕糕!”
阿梨無奈放棄,“……算了。”
來寶跟著道,“算遼。”
阿梨咬著,小聲道,“這句不要學。”
來寶覺得娘親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自己有些跟不上,一臉苦惱,“徹去撲要瘸。”
阿梨看著他那雙無辜的黑眼睛,一時間忘了詞,兩人相對無言好一會,誰也不說話,直到阿黃咬爛了那幾顆棗子又吐出來,尋樂子似的去搶來寶手里的小青棗。來寶被得尖,跳著要去踩兔子的腳,他站得不穩,落地時險些摔倒,被薛延手疾眼快地提著后領給拽到床鋪上。
阿梨仍舊蹲著,托腮著薛延,薛延被看得骨頭都要了,往前探也將抱上來。
一家三口圍一個圈,薛延來寶的小辮子,又親親阿梨的臉頰,心中被塞得滿滿當當,連那會的煩悶也消散了許多。
阿梨說,“薛延,羅遠芳的那件事,你不要著急,離春闈還有五個月,時間足夠的。而且若是邱知府真的是羅遠芳的父親,這事就太麻煩了。民不與斗,阿言進屋子前還要我勸你,說他再等三年沒關系的,咱們在寧安能到現在不容易,萬一因著這事引火燒,累及家中,他便就再沒有臉面繼續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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