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全家人都聚到爺爺家一起吃年夜飯。

    這個年，大家都很高興，家裏兩個孩子參加工作了，捧著鐵飯碗，後半輩子就不用發愁了。

    小二林河也在62年考上了大學，本省的4年製農業大學，正好趕上66年畢業。

    林秋想著，隻要66年摁住他，別瞎摻和事，踏實耐心等著，那一年的大學畢業生還是等到了分配工作的。

    小三林海就懸了。66年，他剛好高中畢業。但是高中畢業也是有工作機會的。不用太擔心。大不了回家種地。

    吃完飯，按理是要守歲，但是老人家神頭短，沒熬多久就去睡了。

    林秋也不想熬，就提出先回去。

    “我送你過去。”林江說。

    “不用了吧，這條路我閉著眼睛也能走啊。”

    “路上沒一點亮，你家裏也沒點燈。我帶盞燈過去，等你點上燈，我再回來。”

    林秋同意了。

    林江舉著一盞煤油燈，在豆大的燈的照耀下，倆人基本上還是黑走出家門。

    林江：“明年我弄個手電筒回來。”

    林秋：“我有。在我屋裏呢，忘了晚上得黑回來這回事了。”

    林江：“……”

    倆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挪，路雖然不泥濘，但真的不平整。

    “秋秋，我工作的地方，是部隊下屬的機械廠，你知道吧？”

    “知道啊，你之前寫信給我說過了。”

    “我們和部隊關係的，師部的副政委，姓趙，他見到我的時候，問起你來著。”

    “趙伯伯啊，我知道。最早他還是團政委，現在是副師級了。他是我爹的戰友，我和他一直有通信，這些年他們幾位叔伯幫了我多的。”

    林江：“……我還見到三叔了。”

    “哦。”

    沉默了一秒，又說道：“哥，你想說什麽？你要是想替他說話，那趁早打住。但是你和他打道，也不用顧忌我。”

    “我不會替他說話，就是跟你說一聲，我見到他了。我和他也沒多親近，畢竟也沒怎麽見過麵。”

    林江沒說的是，三叔對他倒是親近，但是他卻不願意和三叔太親，總覺走的親近了，就背叛了秋秋一樣。

    當年三叔剛離開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麽覺。畢竟秋秋從小就在家，也沒覺得繼續留在家有什麽不對。

    可是隨著一天天長大，隨著秋秋搬離爺的家，自己獨自在外麵生活，村裏人的幫襯，秋秋都要記著，都要想著，都要找機會回報。

    他開始會到秋秋的艱難和不容易。父母養育子是天經地義，可是別人的幫襯就是一種恩。秋秋背著這些恩長大，時刻想著要還，這樣太累了。

    他沒說的還有，三叔向他問起秋秋，想知道秋秋究竟過的好不好。雖然秋秋寫給趙政委的信裏，總是一片歡騰，但誰知道是不是報喜不報憂呢。

    當時林江麵複雜，回道：

    “三叔，一個小孩子，一個人在村裏生活，究竟過的怎麽樣，您想想不就知道了嗎？咱們村好人多，有人幫襯著，能活下去。秋秋堅強樂觀，哪怕心裏傷心難過，也不會表現出來的。”

    “所以，過的怎麽樣，就看您怎麽想了。您要是睜隻眼閉隻眼，隻看表麵，也讓您自己心裏好過點，就過的好的。再說了，就算您知道過的好還是不好，又能怎麽樣呢？好，不是因為您。不好，卻都是您帶來的。”

    林安邦當時就陷了沉默。林江也沒再多說。

    說實話，見到他三叔的時候，他都到驚訝。沒想到大家以為在部隊過好日子的三叔，看著比他爹還要蒼老。那種蒼老不是臉上的皺紋，而是神上的滄桑。

    弄得他都不忍心再說什麽了。

    林秋怕林江為難，又特意說了一句：“哥，你不用為難，順其自然就好了。”

    “知道了，我還用你教。”

    春節後返城上班，林秋拜托林江帶了一些自製特產給趙誌傑。林江已經到那邊去工作了，要是能好關係，有人照應著當然更好。

    65年冬天，林江寫信來，說他要結婚了。

    對象是趙政委人武嬸子介紹的。大院裏長大的孩子，高中畢業，沒上大學，直接參加工作了，和林江同一年進機械廠。

    林江是技員，在後勤部門工作，今年20歲。倆人也算認識，武嬸子一撮和，倆人了一陣子，就開始談婚論嫁了。

    這效率，林秋也不得不慨一句，高啊。

    滿打滿算，林江去機械廠也才2年冒頭而已，連媳婦都搞定了。

    林江在信中說，他在京城領了結婚證，春節之前回老家舉辦婚禮。不他媳婦會回來，他嶽父一家也會回來。他媳婦的祖父祖母年紀大了，想回到農村去生活一陣子。

    林秋：“……”這大概是個聰明人吧。

    65年春節之前，林江帶著嶽父全家，浩浩的回來了。來的人有他媳婦的祖父母、父母，兩個哥哥和嫂子，還有大哥的兒子。一家人全都來了。

    這麽多人，都住在二叔新蓋的院子。

    二叔家有三個兒子，之前已經申請了兩塊宅基地，要蓋兩個院子，以後孩子分家，都有地方住。現在，一個院子已經蓋起來了，正好方便林江親。

    村裏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從大城市來，又完全沒有架子，和大家都能說說笑笑的人。

    婚禮在二叔家舉辦。新娘子從新院子出嫁，在老宅親。

    新娘章可欣，一看就是從小養大的，但是人不高傲，也不氣，不會來到農村嫌這嫌那，反而是好奇居多。

    林秋對頗有好。跟這樣的姑娘過日子，應該不會沉悶無聊。就是得多點心，看起來是個真正的傻白甜（褒義），當然，也可能是大智若愚。

    林秋不知道的是，在章可欣的眼裏，也是個傻白甜。

    出嫁前，章可欣的媽媽跟念叨：“嫁了人以後要勤快點，不能像在家裏一樣懶了，也不能太任。但是也不用太委屈自己，真了委屈，就回娘家。”

    看得出來，是真的心疼兒了。

    婚禮辦的熱熱鬧鬧，全村人都來吃席。結束以後，新婚的小兩口留下來過年，章家父母和哥嫂也走了，祖父祖母留了下來。

    林河林海都還沒親，家還沒有分。新院子本來也是空著的。章可欣的祖父祖母就住在新院子裏。

    林秋猜的也沒錯，這位老爺子，就是一個聰明人，覺察到形勢不對，急流勇退，自己先跑到農村去養老了。隻要他這兒不出岔子，他兒子孫子那兒問題不大。

    至於他的兒，他完全不擔心。他老親家比他還賊呢，沒啥事。

    後來村裏來的下放人員中，有一位是他相相殺的老夥計，看到這個老家夥在村裏活得這麽悠閑，那一個羨慕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