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先生還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憐香驚嘆道，「看著依然是弱冠之年，面如冠玉，神如玉，鼻如懸膽，目似朗星……」

小妮子巧舌如簧，誇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小兒甜嘞很。

紅袖卻秀眉微蹙，三之中，最是，事也最為穩妥。

「先生，婢子問一句大不敬的話，老爺和夫人還健在嗎？」

李青撓撓頭，現在距離後世還有六百多年，莫說古人十六七歲便娶妻生子，即便按三十年一代人，他的祖宗十八代也都還沒出生呢。

「還不在。」

「還？」紅袖一臉不解，不知他為何要加這個字，想了想，道：「先生過了及冠之年，既然老爺夫人已經……先生還是蓄上鬍鬚吧！」

李青一滯：「留鬍子？」

古人最重孝道，有『父在不留胡，母在不慶生』的說法，還有類似『父母在，不遠遊』等等說法。

不過到了一定的年齡，還是要留鬍子。

不留鬍子的要麼是『天閹』，生理上有問題，要麼乾脆就是太監，沒法『行人道』。

這些李青多知道一點兒，但留鬍子他之前還真沒想過，主要是嫌麻煩，還不舒服。

不過，幾的這一發現，也給他敲響了警鐘。

今日們能瞧出端倪，明日老朱未必不能，自己的容貌問題，是該著重注意一下了。

鬍鬚，這時代的男子極為重視！

古人講究鬚眉堂堂，不僅推崇鬍鬚，還不厭其煩地做了細緻分類，比如上的鬍鬚作『髭』，下的鬍鬚作『糶』，頰旁的鬍鬚作『髯』，而下的『襞』。

由此可見，古人對鬍鬚的鐘。

巾幗不讓鬚眉，這句話都聽說過，巾幗指的是古代婦的頭巾，泛指婦；而鬚眉指的便是男子。

————子有作為時，不比男人差！

沒有鬍子，甚至算不上真正男人，這也是穆卓兒為何說他娘們唧唧的原因。

古代男子對鬍鬚的重視，可比髮飾要大的多，畢竟頭髮幾乎都會束起，有份的更是會戴上冠帽，大家基本都差不多。

但鬍子不同，完全在外，也不能編辮子、做造型什麼的，所以，古人的外貌加分項並不是髮型，而是鬍鬚。

誰要是有一副三尺長髯，那絕是整條街上最靚的仔。

李青挲著的下，點頭輕笑，「，只要你們不怕扎得慌就。」

憐香笑嘻嘻道，「長了就不扎人了。」

婉靈看著先生英俊的面龐，倏地想起之前在醉仙樓時，先生作的詩詞：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辭鏡花辭樹！

再聯想到當時先生一臉苦，以及這幾年對們的態度，突然有所明悟。

先生明明一點也不嫌棄，甚至連紅倌人出的兩位姐姐也沒有嫌棄，對們簡直好的沒邊，態度卻始終不冷不熱，就像在一直刻意抑著，迴避著什麼。

隨即又想到，先生是仙人張邋遢的親傳弟子，這一刻，似乎全明白了，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難道這世上，真有神仙，真有不會老的人？

婉靈思緒複雜，瓣張了張，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除夕夜守歲，因為這一個小曲兒，氣氛一直比較抑，李青也想到了許多，提不起什麼興緻。

後半夜，四人大被同眠，李青沒有再風流，而是和三個小妮子聊天吹牛，說說笑笑，便到了四更天。

哄睡了幾個丫頭，他悄穿好服，來到院里吹風，賞夜景。

滿天星辰璀璨，預示著今日又是一個好天氣，李青卻始終沒有什麼好心，靠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良久，他輕嘆一聲：「師父，你在哪兒啊，我好想你。」

話音剛落，一道聲音傳來：「大過年的，不在屋裡睡覺，在這兒什麼風呢？」

「誰？」

李青一驚，連忙從椅上跳了起來，旋即就看到邋裡邋遢的小老頭走來。

看清來人模樣，李青頓時驚喜出聲：「師父，你去哪兒了，我可想你了。」

「嗯，別整這些麻的。」張邋遢一把推開他，從懷裡取出一個木盒，「這兩顆天師丹你拿著。」

「謝師父。」李青接過，拉著張邋遢坐到躺椅上，給他捶著，討好道，「師父，徒弟現如今發達了，您老清福，也給弟子一個盡孝的機會，這次就別走了，好嗎？」

張邋遢搖頭：「生命在於運，老頭子我閑不住，大好河山不比你這侯府強？」

「大好河山有徒弟好嗎？」李青腆著臉道。

「那當然。」

「師父你太狠心了。」李青一臉傷，「你這話就像刀子，捅在弟子的心窩裡。」

「來這套。」張邋遢翻了個白眼兒，「老頭子做了上百年的流氓，心早已像刀一樣冰冷。」

「……善語結善緣，惡言傷人心！」李青氣夠嗆，「師父你做了上百年的流氓，一直這麼毒，沒被人打死真是命大！」

「狗裡吐不出象牙，滾一邊去。」張邋遢一掌把李青扇飛，沒好氣道，「丹藥你收好，這東西對你有好，我走了。」

「別呀。」李青起苦笑，「大過年的，要就讓你這麼走了，那我還是人嗎？」

頓了頓，正經下來，「師父，你就讓我好好儘儘孝好不好？」

張邋遢笑道：「孝順孝順，就是得順著，修行之人講究的是心，在你這兒好吃好喝不假，但為師的念頭就不通達了。」

「一天都不留嗎？」李青失落道。

張邋遢皺了皺眉，「你這是怎麼了，以前你可沒這樣過。」

李青緒低落，輕聲道：「師父，終有一天，你也會離我而去，是嗎？」

這下，張邋遢也沉默了，許久，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

「苦了你了，但為師……真無能為力，記著，凡事看開些，大勢不可逆，不要試圖強行改變什麼，不要鑽牛角尖。

若有一天，你厭倦了，疲憊了，就學學師父，四雲遊便是。

終有一天，你會回到你所在的世界，想來，那裡定是極好的，莫要想不開。」

頓了頓，「縱觀歷史興衰，其興也焉，其亡也忽焉，你不欠它什麼，沒有義務非要扛起什麼。」

李青眼眸低垂，良久，緩緩道：「弟子……謹教！」

沒有回應，張邋遢早已飄然離去，還是那般瀟灑。

李青煢煢孑立，形影相弔，靜默無言。

……

再回過神，已是破曉時分。

淡青的天空鑲嵌著稀落的殘星，棗樹枝頭上鳥兒嘰嘰喳喳，不多時，天際泛起魚肚白，晨曦初，天微明。

火紅的朝霞十分絢麗，頃，晨曦破開雲霧，和的灑將進來，暖洋洋的，配著鳥兒鳴，充滿朝氣。

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一天。

李青沐浴在晨曦下，冰冷的心逐漸有了溫度。

「真的改變不了什麼嗎？」李青輕聲自語，「不，可以改變，我已經改變了許多，乃兒不花被招安，捕魚兒海大勝提前數年，大明寶鈔也沒有濫印。

如今更是要調和漢元矛盾，而促的此事的原因，便是我讓錦衛去草原打探元人報，對草原的地貌畫影圖形，蝴蝶效應可見一斑。

正如朱標所言，過上幾代人，當元人穿漢，說漢話，就都是我們漢人了。

我會一直看著它，看著它一點點變得更好！」

「師父，你說大勢不可逆，我偏要逆給你看！」李青目逐漸堅定，「我不信命，我一定能做到。」

這一刻，他有了目標，眼眸煥發出強烈異彩，整個人的氣神都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