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漁網每次用過後便會有破損，這是肯定的，所以漁家人隔三差五得補漁網，這會趁著秋曬的人上暖洋洋，婦們要好好拾掇拾掇漁網。

今天拖出來的漁網多，秋天之後是冬天，冬天有帶魚漁汛，到時候要用網大幹特干。

補網不是力氣活，是需要耐心的技活，所以這事一般是勞力負責，漁家的婦都是修補漁網的好手。

沒有好條件，婦們修網工就用一個簡單的竹梭，不同漁網，形狀規制不同，修補手法也有細微差別。

這會礁石灘上堆積了好些漁網，此起彼伏，用一句歌來唱的話就是『沿著江山起起伏伏溫的曲線』。

漁民很喜漁網散開后的樣子，誰家漁網多，證明誰家有錢、有能力，生產隊亦然是這道理。

竹梭子在婦們手裡如同飛梭，補漁網本質上跟用織布梭子來織布一樣，梭子帶著線這邊進那邊出、那邊進這邊出，將一張漁網的破損看很快就補起來。

補了這個破口，那邊還有破口哩！

婦們不急不躁，手頭上忙活著一個破口、眼睛找著下一個破口，們裡還不停，里隨便聊著天。

現在聊天話題多，有電視有收音機，們聽了新聞便在一起隨意的聊：

「打完了排世錦賽，現在還打男籃世錦賽是不是？我聽廣播上說是第九屆男籃世界錦標賽。」

「嗯，咱們國家輸給帝了，有穆鐵柱也不行呀，帝還是有能人，能打得過穆鐵柱。」

「廣播上說這個穆鐵柱有兩米二，兩米二啊老天爺，那不是跟個電線桿子一樣？」

「他十六歲就有兩米高了，去集上賣，然後人發現了，送去了育隊，然後國家委看他是個人才，用二十個籃球把他從縣裡換到國家隊里了……」

王憶站在旁邊聽著婦們聊天看著們飛梭織網，看了沒一會就沒耐心了。

他搖搖頭要走，婦們問道：「王老師你咋搖頭了？我們說的不對嗎？」

王憶坦然道：「不是，你們說的沒錯，是我看你們補漁網沒意思，你們可真有耐心，這活我干不來。」

張萍哈哈大笑：「你們大老爺們是搖櫓放網的料，我們婦同志是補漁網的料，社會主義分工各有不同嘛。」

還有人說：「秋天補網最舒服了，這樣你還沒有耐心？秋風不躁，曬著人暖洋洋的真舒服，要是冬天補網——我跟你說，王老師，那西北風割人割的生疼喲！」

秋天海島上的確實好，不燥不熱、著從容。

這種適合曬魚鯗，今天的主要工作也是曬魚鯗。

不過魚蝦還沒有送回來：

壯勞力們出海去了，不是去捕魚是去買魚，早早的就去了市裡碼頭上買魚，買到什麼魚算什麼魚，趁著天氣好趕曬鯗。

王向紅來碼頭就是掐算了一下，覺得天涯二號該回來了，他是來接魚的。

果然，他們下來時間不長，天涯二號的矯健姿出現在海面上，碾破海浪，乘風歸來！

漁船裡頭全是一筐筐的魚蝦。

集曬鯗對魚獲的需求量大，憑他們捕撈儲存的魚獲不夠數，畢竟島上的冷庫是天然冷庫，製冷能力不行，鮮魚獲保存個三四天問題不大，再久可就不行了。

所以會先集採購一批魚蝦回來統一曬制，後面若干天的魚獲也不賣了，分給各家各戶繼續曬鯗。

漁家曬鯗規模大，魚鯗可以拿到集市上換點零散資、糧食糧票啥的，是漁家收的重要來源組。

為了能賣出個好價錢、為了吸引顧客，漁家人曬鯗都是用挑細選的鮮魚。

魚鯗經過晾曬后，難免會流失鮮滋味，這種況要是再用不鮮的臭魚、埋汰魚來晾曬，那曬出來更不好吃。

而且這次魚鯗是曬出來給王憶用的，所以隊里格外上心，更得用好海貨。

一箱箱的魚放下來，什麼魚也有，安康魚、大黃魚、帶魚等等，甚至還有幾筐子的墨魚。

王向紅拿起墨魚看了看，笑道：「怎麼還又買了墨魚？」

大膽扔掉煙說道：「到了民兵隊上的一個戰友，這是他送咱的。」

王向紅隨機挑選著海貨看了看質量，最後點點頭：「行，貨不錯，都是好東西。」

他招呼婦們說：「趕理魚吧，漁網的事先放放，趁著日頭烈秋風暖，咱把魚鯗曬出個香！」

不用通過大喇叭廣播，大傢伙呼朋喚友、吆三喝四，然後碼頭和海岸上便熱鬧起來。

曬鯗要剖魚，得先洗乾淨剖開再洗乾淨，碼鹽腌制后在竹篾上攤開，剩下的再給晾曬、給時發酵。

上百個婦先後到來，兩人一組提上筐子然後便蹲在海邊開始洗魚，一條條的洗乾淨碼放起來，剖開將魚腸魚臟收拾出來——這不能扔掉，回頭餵鴨。

剖解后的魚再次清洗，洗乾淨后再次碼放起來，這樣就可以統一曬制了。

老人們端出鹽罐子來準備開工，學生們也拎著晾曬工來忙活，海島開始了集活，異常熱鬧。

狗子們混跡其中，它們偶爾也能獲得一些魚腸獎勵。

一些小孩負責看管狗子，怕它們魚。

有人剖魚后收拾出一堆的魚籽，說道：「王老師，你和小秋老師什麼時候要孩子？」

前來幫忙的秋渭水一聽這話大為惶恐，說：「嫂子你問這幹啥呢？我倆還沒有辦婚禮呢。」

「我倆還沒有辦婚禮，哪能就去準備生孩子？對不對？我、我和王老師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都是守禮的人……」

周圍的人奇怪的看向。

隨意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個『過兩年』即可，為啥還要說這麼多呢？

收拾魚籽的婦笑道：「你們最近不打算要孩子？那行，那就可以吃魚籽。」

王憶問道：「要孩子不能吃魚籽嗎？魚籽可是高營養高蛋白高膽固醇的好東西。」

高膽固醇食在22年被視為忌，但在82年老百姓攝的油水太，基本上沒有什麼膽固醇超標的，所以可以放心大膽的吃魚籽。

婦們認真的說：「要生孩子可不能吃魚籽，什麼籽也吃……」

然後們一本正經的給王憶和秋渭水上了一堂課，說某地有個婦喜歡吃魚籽，懷孕后以自己需要補充營養為借口，讓公公婆婆和男人給弄魚籽吃。

但這種事是有傷天和的，你肚子里懷著孩子，結果你就去拚命的吃別的生靈的孩子，這像話嗎？

最終婦十月懷胎臨產，接生婆給接生的時候，看到生出個球來，切開球之後……

「裡面跳出個哪吒？」王憶問道。

張萍笑道：「是裡面流出來一堆的魚籽！」

「所以懷孕不能吃魚籽，不能幹有傷天和的事！」

王憶問道：「可中醫上不是說以形補形嗎？吃啥補啥嗎？這懷孕了吃魚籽，不是正好用魚籽補自己的小崽子嗎？」

婦們被他問住了，然後王向紅便說：「都是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信這個幹什麼？」

「不過小孩要吃魚籽，吃魚籽多了傷腦子、會變笨！」

王憶愕然：「還有這個說法呢？」

王向紅說道：「對，這事可不是封建迷信，這是有科學說法的。」

「不見天的東西為，起碼氣重，你看這個魚籽都是在魚肚子裡面的，見不到太，所以它氣非常重。小孩氣不像大人這麼強，對吧？他們鎮不住這子氣，吃了會傷子、傷腦子！」

王憶問道：「那我要是把魚籽在下好好曬曬再做呢？」

王向紅瞪了他一眼說：「看把你閑的，你有這閑工夫曬魚籽幹什麼？去曬魚鯗！」

秋渭水跟王憶說：「王老師，我覺得不讓小孩吃魚籽，是因為魚籽太好吃了，大人怕小孩嘗過這個好吃以後，會天天鬧騰著要。」

王憶也對說：「媳婦兒，高見！」

秋渭水喜滋滋的端起一盆子帶魚，準備去曬風帶魚。

風帶魚是帶魚鯗的俗稱，它們一個個看起來很苗條，吃起來卻超有料。

帶魚鯗是外島魚鯗的四大天王之一，它們被曬、被西北風吹後會變的不怎麼起眼，可是只要把它抹上油放上鍋蒸一蒸，那立馬味覺醒。

特別是外島還有帶魚飯的做法，這東西蒸出來后，很潤！

王憶也要弄一些帶魚回去曬，勺招呼他：「王老師，曬鱭魚乾啊，你不是喜歡這一口嗎？」

鱭魚就是尾魚，王憶一直往22年帶尾魚乾，這東西在生產隊大灶里有兩個吃法，一是烤二是煎。

其中煎鱭魚乾已經是22年的生產隊大灶中最歡迎的明星菜品了，把它們下油鍋煸炒至金黃，不用任何調料只要撒點鹽，黃中泛白霜，然後這就是一口最佳的風味零食。

現在的鱭魚不，不過一樣很鮮，王向紅對勺說：「晚上給王老師弄個鮮吃，這時節的鱭魚真是鮮的要命，連一口湯都捨不得扔掉啊。」

文書王東喜過來收拾魚獲，問道：「支書，昨天我看隊里捕撈上來不的蝦，不曬蝦幹嗎？」

王向紅說：「曬，有多？」

王東喜說道：「撈的還不，十四五箱呢。」

勺積極踴躍的說：「隊長，這曬蝦乾和曬魚鯗不一樣，這得燒鍋白灼蝦再曬，給我吧，我們大灶三口大鐵鍋正好派上用場。」

王向紅點點頭說：「好，那這件事我就點老師的將了，讓他領著鍾瑤瑤等同志來負責這件事。」

勺裝模作樣的敬軍禮，喊道：「保證完任務！」

大迷糊、徐橫他們去搬蝦，王憶弄了一箱子還沒收拾的大黃魚放到小推車上，準備推上山去。

這時候大膽過來給他搬了一箱子丑魚：「王老師，待會我過去跟你一起曬這個。」

王憶打眼一看，這就是鮟鱇魚了，在深海里隨便長長的安康魚。

別看黑黢黢的很醜，其實它們很溫，或者說它們的魚很溫，是溫的紅。

王憶吃過鮟鱇魚鯗燉，很香很味。

不過他最想要的還是黃魚，大黃魚小黃魚。

正所謂秋日艷和西北冷風是歲月的殺豬刀，把所有鮮姿怒發的小鮮魚們都斬了老臘魚——魚鯗曬出來后不好看，乾、皺。

但黃魚鯗不是這樣。

特別是這批大黃魚都是金燦燦的黃，一看就知道是午夜出水的好東西，它們哪怕經過暴曬也不會褪半分，非常漂亮。

當然王憶要曬黃魚鯗不是為了漂亮，是為了把品相出眾的大黃魚給速凍起來，然後帶去22年。

這可都是野生大黃魚啊！

除了大黃魚也有小黃魚，反正都是寶貝。

王憶弄了大小黃魚上車子。

王東峰過來看了看，問道：「王老師你要曬梅魚鯗？這東西雖然看起來跟小黃魚很像，但曬起來的方法和時間完全不一樣，你能不能行？」

王憶愣了愣，這裡面還有梅魚？

梅魚和黃魚是親戚，長得很像，它們都是石首魚。

勺聽到這話說道：「今天還買到了梅魚？好啊，那我反正要蒸尾魚，連著梅魚一起蒸一盤，這東西清蒸就是骨鮮！」

王憶聽到這話便多搬了一箱子的梅魚，正好，用它來掩護小黃魚！

車子堆不下箱子了，他抬起車把試了試重量。

這傢伙可不輕啊。

他推車慢慢行走，有人問：「王老師你行不行啊？這可是上山的路呢。」

王憶說道：「你們說我行不行？我太行了，走你！」

額頭上青筋都要鼓起來了。

秋渭水見此急忙放下扁擔，去抄起一繩子綁在小推車前面說：「王老師，我給你拉車。」

結果用不著上陣，繩子一頭在手裡綁到小車前面，一頭扔在地上。

跟著王憶下來玩的老黃見此立馬跑過去叼起了繩子，倒退著拽繩子幫忙拉車子！

隊里人見此頓時連連『我草』，王真堯說：「這天天聽課的狗就是不一樣，覺悟高、懂事！」

王東看看自家那條一個勁的逮著母狗屁轉的大黑狗，突然就火了，上去給它一腳！

而大膽則看向了王狀元。

王狀元覺到火辣辣的目扭頭看。

爺倆對視一眼，王狀元拔就跑。

練的讓人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