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醫生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林淺下樓的時候，廳裏已經沒了宋衍之的影。看向傅聿川時，男人也正抬眸，視線裏裝的臉，傅聿川眼眸溫下來，他起往這邊走：“睡醒了？”

    “嗯。”

    “韓嫂早餐快做好了，先去餐廳。”

    “好。”林淺應著。

    兩人一同前往餐廳，像往常一樣坐在相同的位置上。他蜷起袖，戴上一次手套給剝蝦，將蝦放進的碗裏。早餐後又一起在後院散步消食，去了一趟花房，看了林淺新培植的霓裳玫瑰，都開花了，空氣裏彌漫著清香。

    梨園別墅的氛圍一向很好。

    因為宅子的主人人好。

    在這裏工作的傭人都能得到尊重，完了手頭上的任務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不用裝著努力卷著討老板高興。好幾個傭人在後湖釣魚，住家的司機也在。林淺和傅聿川過去看了許久，直到有人送邀請函過來，夫妻倆才回了屋。

    “小南同學寄來的，周五晚上他在家裏辦升學宴，邀請我去參加。”林淺說。

    “我給你挑禮服，訂做好了就讓人送來家裏。”傅聿川看。

    “好。”林淺應著，坐在貴妃椅沙發上的略垂著眼眸，猶豫了一會兒打算跟他探討醫院那件事，沒等開口，傅聿川手機鈴聲響了，應該是有什麽要事，他應著對方即刻就回公司。見他起，林淺問道：“出什麽事了？”

    “濱江的項目。”

    “不是順利工，樓盤也功上市了嗎？”

    “有些小問題，不算大事。”傅聿川看向，溫聲說：“我先去公司，今天應該要去施工地解決糾紛，會忙到很晚，可能不回來。”

    “沒事，你工作要。”

    傅聿川下意識要說什麽，字眼到了邊，又被他悄無聲息地吞了回去。你比工作要，這幾個字放在以前很好說出口，現在卻需要斟酌考慮。等參加完南家的宴會，他為鋪好這條安穩的路，也就該讓離開京城了。

    -

    傅聿川這幾天很忙。

    沒回梨園。

    林淺私下詢問了齊特助，對方說濱江別墅項目停工了，人為的幹預糾紛。這幾天傅聿川工地和警局兩頭跑，親自去解決問題。

    古醫生送來的中藥也到了。

    林淺一日三餐按時喝，效果沒那麽立竿見影，但夜裏能睡得安穩些，不會頻繁頭疼，口也沒那麽悶。早餐之後林淺去了醫院，傅寒已經出院了，直接去了重癥監護病房，待了一個多小時，恰好逢著醫生來查房，換了個新醫生，不是宋衍之。新醫生說宋醫生辭職了，回老家倫敦去了。

    林淺點著頭。

    沒多問。

    也沒在病房久待，下午還要試禮服，晚上去赴宴。走的時候了病床上年的腦袋，說二嫂明天再來看他。總是耐心地與他說話，就好像他會回應一樣。

    林淺離開ICU樓層，搭乘電梯抵達一樓，沒走兩步，就被人擋住了。對方恭敬有禮：“林小姐，耽誤您一些時間，我家先生想和您聊聊天。”

    聊天的位置就在後方的公園。

    來往的人很多。

    林淺走到長椅旁，先是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廳裏廳氣的周市長，隨後從容坐下，道：“太好曬，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有事說事。

    撿重要的部分講。

    曬死了，沒有閑工夫坐這聽戲。

    這幾句話沒說，周振國聽出來了。他沒生氣，反而特別友善：“兩年前傅家為傅聿川挑選適婚的對象，唐千蘭推選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太古板，又有個無底娘家，誰娶你誰倒黴，注定要被你家逮著吸。如今才發現，當初是我太狹隘了。”

    “我先走了周市長。”

    “林淺。”周振國喊住，也起了：“你跟著傅聿川沒有好下場的，他不是他父親的對手。傅家家庭複雜，恩怨糾紛多。我們周家不一樣，連著六代都是單傳，阿回的媽媽常年住院你也不用去看，我這個人更是好說話。沒有妯娌間的吵鬧，更沒有婆媳矛盾。”

    聽到這，林淺算是聽出了門道。

    注視著麵前的人，煙眉逐漸擰：“周市長，您在跟一個已婚人討論什麽？”

    “你可以離婚，周家不介意媳婦二婚。阿回喜歡你，他真的很喜歡你。我隻有這一個兒子，當初事業太忙忽視了他，還他從政放棄學醫，差點死了他。我很謝你當年在HU大學救了他，你能不能再救他一次，嫁給他。”

    “你心屬傅聿川，中意他是吧？”周振國問完，也沒給林淺回答的機會，就直接說：“沿海別墅項目是我給他使的絆子，隻要你答應嫁給阿回，我可以給他開綠燈，甚至可以一路扶持他，咱們兩家以後就是友好互助的關係，你看怎麽樣？”

    林淺往旁邊退了幾步。

    以一種不知道看什麽的眼神上下看了周振國數眼，邁開大步快速走了，走時隻說：“建議您去掛個神科的號，別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林淺前腳走，助理便匆忙跑了過來，“先生，家裏傭人打來電話，爺打傷了私人醫生，他跑了，拿了車鑰匙就開車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周振國瞠目結舌，攥拳頭的手都在抖：“趕派人追啊！”

    -

    回梨園的時候，定製好的晚禮服已經送過來了。林淺在帽間換了這條子，看著鏡中穿著純白克式禮服的自己，這公主範兒的不是林淺的風格，也不像傅聿川能挑出來的。不過，送禮服來的設計師說這的確是傅總要求的。

    戴好配套的蕾袖套、珍珠項鏈，妝發師給梳了一個圓圓的丸子頭，鬢角的碎發微卷，隨後拿起手包下了樓，出門前往宴會地點。

    司機送去的。

    邁赫駛過京郊的油柏路，穿過種滿銀杏樹的大道，在一點著大紅燈籠的中式府邸宅院外停下。外頭的車不，但卻沒聽見屋的嘈雜喧囂，不像圈子裏普通的宴會。

    林淺下了車。

    有人在院門口迎接，隨著管家進了宅子。比林家空有的書香門第的稱，這個家族才是名副其實的世代書香。無論是府邸的園林布景，還是候在一旁安靜的傭人，放眼過去的每一都是畫。

    廳寬敞。

    每一柱子都雕刻著古文古畫。

    世家大族沉澱下來的底蘊，不需要現代化的珠寶擺件來增，都很低調，細節卻見典雅奢華，就單廳門上掛著的那幅水墨丹青，上流圈子裏許多人爭相出高價想買這畫，這家人卻拿來掛門口迎財神。

    林淺一邊安靜地看，一邊跟著管家的步伐進了大廳。回過神，才發現廳裏竟然坐著這麽多人，一點噪音都沒有，各個都端莊有禮，就連三五歲的孩都恬靜乖巧。

    管家走去廳中央，與席位上的人恭敬說：“老先生，爺的老師到了。”

    林淺聞聲去，就見黑木椅上穿著中山裝的老人家。看著至有75歲了，氣神很好。老人抬眸看過來，目落向林淺，定睛在上數秒鍾，眼神頃刻間湧溫，臉上溢滿了慈與寵溺。

    -

    晚宴結束得早。

    南老親自送林淺出的府邸，彎腰與老人道別，隨後走向院外停著的那輛悉車子。Cullinan駛離南宅，往京城市區方向開。車廂裏很安靜，傅聿川偏頭看：“宴會上玩得開心嗎？”

    “好的，南家的人都很友善，尤其是南老。他拉著我去書房看禮，要送我。管家說他有輕度的老年癡呆，把我看他們南家二十年前去世的小小姐了。”說著，林淺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禮服：“傅聿川你最近眼變了，你以前都不會挑這一類宮廷風的服。”

    傅聿川說：“偶爾嚐試新風格。”

    林淺沒多想：“哦哦。”

    “沿海項目的糾紛理好了嗎？”又問。

    “理好了，明天複工。”

    “那就好。”林淺想了想，跟他說：“這件事是我連累你了，我不知道為什麽周回忽然就說喜歡我。他爹的腦子也不是很正常，他找上我開口就要我嫁給周回。這次項目工地上的糾紛，就是周市長故意給你使的絆子。”

    “跟你無關，我和周市長的關係一向不好。”傅聿川說著，不知從哪拿出一個小玩偶兔子：“前段時間傅氏員工團建，齊景去參加了。他們中途去了家DIY玩偶工坊，我瞧著它可，就讓齊景帶了回來。”

    是很可。

    就是微信表包裏那隻兔子。

    林淺接了過來，就又看見傅聿川遞了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裏頭全都是小兔子的服，還有各種發卡，組合起來就是那全套的兔子表包了。

    他們倆平時發的信息，齊景哪裏知道？

    這東西本不是齊特助帶回來的。

    都是定製款。

    是傅聿川派人做的，手上這個兔子的發卡有點歪，一看就是作不練的人作的，除了傅總親手做，其他花了錢聘請的工人師傅沒這麽差的手藝。

    林淺拿著這隻兔子玩偶，蔥白的手指著它的耳朵了又，猶豫徘徊了半晌，仰頭看他，出一個笑容：“傅聿川，你對我好，是為了盡丈夫的責任，還是你喜歡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