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宴清:「那就別惦記往常的規矩了。」抬眸看,笑,「」許嘉,我想坐你的副駕駛。」
邵宴清的話音極慢,仿佛在故意拖長語調,舌尖抵著貝齒,聲音低而略顯沙啞。
好聽,卻莫名帶有蠱意味,像是深居於山中的妖,在念著魅人心的咒文。
「安,安全帶。」
許嘉的心跳險些失常,眉頭蹙起又鬆開,「我要準備出發了!」
屏幕亮起,導航發出清脆的電子音。
邵宴清靠著椅背,慢悠悠地說:「那就出發吧。」
有風過,天邊的雲散開後又重新聚集。
許嘉用力盯向前方,雙手抓著方向盤,右腳始終懸在剎車上,是連一秒鐘都不敢鬆懈。
紅綠燈替,即使夜晚時分,街中的車流依舊未減。
車廂放著舒緩的鋼琴曲,音符緩慢跳躍著,為車廂唯一的響。
邵宴清始終沒有說話,腦袋靠著車窗,稍向右偏。他大抵是正在休息,長睫稍許垂落,在眼瞼留下弧形的暈影。
每逢紅燈亮起,許嘉總忍不住看他,又在下一個信號燈切換時,輕手輕腳地發車輛。
夜沉靜,似連晚風都消停許多。
星辰點綴著夜幕,雲層被拂散後重新聚起,月變得朦朧,天地間比先前黯淡許多。
車停在別墅的院外,許嘉小心翼翼地解開安全帶,將音樂調得更低。
邵宴清仍睡著,呼吸聲一如方才平穩。他顯然是累壞了,眉頭微蹙著,似乎在夢裡也不安穩。
「哥,走,快走......」
約得,許嘉聽見低低的喃語。
邵宴清的輕著,發出破碎而斷續的字節:「走,別管我,快走。」
許嘉從未見過這樣的邵宴清。
他的額間泛起細汗,臉在昏暗的線中更顯蒼白,呼吸急促,線抿,像是被夢魘困住而始終不得安寧。
許嘉抓住他的手:「宴清,宴清......!」呼喚他,一聲催一聲,「醒一醒,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我就在你邊。」
邵宴清的眉頭蹙起又鬆開,間的呢喃忽高忽低,雙肩也在止不住地輕著。
許嘉見他的脖頸被尼龍長帶磨出紅痕,心裡忽而疼,想要起解開那該死的束縛。
小臂向前,膛著他的膛。
許嘉屏住呼吸,儘可能地放輕作,可解開卡扣的那刻,卻忽地聽見一聲低呵。
邵宴清:"你在做什麼?!"
許嘉愣住,手下意識鬆開。
那條失去控制的帶子猛然回,啪得撞上堅的側壁,沉悶的響迴在安靜的車廂。
許嘉張了張口,一時間有些慌:「別墅已經到了。我見你睡得沉,就想替你解開安全帶。」瞥見他眼中的紅,抿,「你......好一點了嗎。」
邵宴清按著眉心,沉:「既然你這麼問,看來我當時的狀態肯定很差。」
許嘉輕聲說:「你好像在做噩夢,我想醒你,可始終沒起作用。」
「唉,這樣啊......」
邵宴清扯高角,似在笑著調侃,「看來今日給你開車,是我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邵宴清的狀態極不對勁,雖然擺出笑臉,眼中的神卻依舊疲憊。他像是飽經風霜的旅人,只是在中途休息時,向看客們投以安的神。
「我很好。」
「我不需要關心。」
「所以你什麼都不要問。」
許嘉垂眼,也隨著他笑:「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我的技還是非常練的。」將車鑰匙歸還,指尖及他掌心的涼,「既然醒了,就回屋去吧。聽說最近要下雪,氣溫變化最容易冒。」
說完想去開車門,剛握住門把,就聽見後傳來低聲的嘆息。
許嘉攸地怔住,下意識回頭看。
影遮住邵宴清的半邊,他仰面靠著椅背,右手無力地搭在額頭上,像在同許嘉說話又像在喃喃自語:「我剛從醫院回來,老先生被下了病危通知書。按照醫生的意思是,他最多只能再撐半年。」
許嘉知道,能被邵宴清稱之為『』老先生』的,這世間只有邵一人。邵是邵氏的奠基者,也是邵宴清最尊敬的長輩。正因為他患病住院,才會讓邵平北兄弟二人的爭鬥愈加激烈。
許嘉沒有值得尊敬的長輩,一時無法理解邵宴清的。想,如果是許榮或張秀琴生病,大概只會為醫藥費而煩得頭痛腦熱,本無從產生悲傷的緒。
可是想理解邵宴清,於是更加認真地傾聽著,不敢錯過對方的任何一句話。
邵宴清說,他沒想到邵的病會突然惡化,先前還能說能笑的人,忽而渾都滿了管子,一不地躺著,像是隨時都可能死去。他不了,他本無法接,可醫生只會翻來覆去地扯著什麼衰竭,什麼病危,什麼盡力,全然提不出任何有用的辦法。
「『那就換醫院,或者直接出國治療』。」
邵宴清的語氣里有無可奈何地恨,「我這樣告訴他們,可那些人卻讓我考慮先生的年紀。說老者經不住折騰,最好還是要原地治療。」搭在額頭的手握拳,小臂的青筋愈發明顯,「什麼原地治療,分明是讓他等死。」
許嘉訝然:「怎麼會,醫院不都是—」
「那是邵平南找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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