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亭月問：「是哪裡的葬崗？」

「你莫不是還打算去找不？」千面鬼譏笑一聲，但很快，面上的譏諷又消失的一乾二淨，驚疑不定道，「你不會還真打算去找吧！」

「當一日我的丫鬟，就是我國公府的人，我自當負責到底。」姜亭月一字一句，輕聲道，「告訴我，是哪裡的葬崗。」

千面鬼忽然低下頭去，凌的頭髮，遮住的臉，好半晌，才說：「我騙你的，我其實良心發現，將葬了，城外往東走三十里，有一個樺樹林，林子裡有個無名墓碑，是的。」

姜亭月又問：「白梔是你殺的嗎？」

千面鬼冷笑一聲：「怎麼？就憑你，想殺了我，為報仇不？」

可並沒有等姜亭月再出聲，忽然掙開束縛，奪過姜亭月手中的匕首，高高舉起，重重刺進自己的心口。

姜亭月微愣，「你……」

「不勞煩小姐髒了自己的手，我親自來。」千面鬼半是譏誚的聲音響起。

姜亭月別開臉，轉向外走去。

千面鬼手指了，用力向前，只堪堪拂過的擺，連點兒痕跡都沒染上，只能著姜亭月越走越遠。

其實騙了姜亭月，從始至終，白梔就是，就是白梔。

當鬼的時候，有千千萬萬張臉，可當人的時候，只是白梔，也只有這一張臉。

潛行宮，是很久之前主上的決定，千面鬼自然照做，白梔這個名字，是還沒當鬼時爹娘為取的。

在行宮裡，以白梔的份待了好多年，直到主子再度下達一個命令，讓跟在姜亭月邊，監視著的一言一行。

小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千面鬼從不說謊，太好了，好到讓這只在黑暗裡活太久的鬼，都想重返人間。

也想當人，可已經當鬼太久了，連從鬼變人的資格都沒有了。

千面鬼著姜亭月離開，仿佛滿屋的彩，也隨著的轉而一一褪，著一直走到陸慎邊，陸慎回頭了一眼。

雖然不知緣由，但陸慎，確實替保守了一個，在小姐面前，保留了最後的面。

真好，在小姐眼裡，白梔從未背叛，白梔乾乾淨淨的，永遠能留在小姐心中，恨就恨千面鬼吧！

千面鬼一點點合上眼，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了當年，家鄉鬧荒那一年，才五歲。

穿著不合的破爛裳，小心翼翼站在阿娘後，但很快，在阿娘的哭聲中，被阿娘抱出去，送給了別人，上被綁了繩子，蒸騰的熱油，熏的眼睛疼。

就差一點，就要變食下鍋，是主子救了。

那時，百歲憂還不百歲憂，他只是一個毀了容又落敗的富家子弟，空有一好武功，但有癆病，每日都在咳，仿佛馬上就要死了一般。

與百歲憂一起，跪在主子前，主子的裳很好看，流溢彩，像是傳說里，織以雲彩織做而一般。

在他們這種人眼裡，主子就是神仙再世，是主子給了他們第二條命。

那時，主子坐在高堂上，目打量著二人，不不慢道：「我要為我的飛衛，找兩個合適的將軍，我覺得你倆不錯，可願意留下？」

毀容的富家公子著的脖子，同一起低低拜去，說：「我們願意。」

後來他們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起初，也是主子起的。

主子著富家公子那副病的快死的模樣，說：「我希你能活到一百歲，可看你這模樣，怕是有些困難，那便給你起個應景的名字，做百歲憂，從前的名字，你便忘了罷。」

百歲憂低下頭去，「屬下明白。」

千面鬼私底下，一直喊百歲憂病死鬼，日日盼著他趕死，他死了，正將軍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可他不沒死，還一日較一日康健起來，千面鬼很是失，甚至往他飯菜里下過幾回劇毒，每回被發現，都被他吊在樹上，一吊就是一整天，直到又曬又，千面鬼以自己要死時，才被放下來。

但最後，百歲憂還是應了他的名字，果真活不到一百歲。

他們訓練的日子很苦，一不留神就會丟掉命，每回訓練完，千面鬼都覺得自己是從曹地府生生走出來的。

可那些不堪又痛苦的記憶里，也有一些好時。

出生至今都沒去過什麼地方，死前唯一想到的，竟是江南。

百歲憂曾對說過，他母親是江南人，家中出事的前幾日，他還同母親說，要去江南見他外祖一家。他說江南很漂亮，有天青的煙雨，綠如藍的江水，小橋流水人家裡，還有溫的江南姑娘。

他好像有個心上人，就在江南。

也不知道，百歲憂完所有任務後還去不去江南，他見過江南的景了嗎？他看見了他的心上人了嗎？

哦，百歲憂已經死了，果然是病死鬼，不長命。

只希在地府見到病死鬼時，他別怪，怪就怪吧！大不了，就是被吊起來拿鞭子一頓，都死了，應當是不會再疼了吧！

千面鬼覺得，這世道沒有好人，都是吃人惡鬼，所以也不想當人，要當，就當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惡鬼，任何人都不敢欺負。

主子聽後，也給起了個名兒，輕飄飄道：「既然不想當人了，就當一隻鬼吧！千人千面，永不出真容，我喚你為千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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