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北地，九原郡。

兩天前的一場大雪，讓天地間變了渾然一。

放眼去，長城外儘是銀裝素裹，彷彿整個世界都變了冰天雪地。

厚重條石堆砌的烽火臺里，五名士兵披著厚氈毯，四仰八叉地躺了一地。

冰冷沁骨的寒風從瞭口吹了進來，坐在對面靠牆而睡的龐國生不自打了個哆嗦。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值夜的士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下，此時鼾聲一陣高過一陣。

「這廝又懶。」

「萬一匈奴來犯怎麼辦？」

龐國生為伍長，雖然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職，卻十分有責任。

當然他也知道，外面下了那麼大的雪，匈奴的馬匹本跑不起來。

這種天氣里，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事。

龐國生恰好來了尿意，了惺忪的睡眼，披上氈毯出了烽火臺。

「嘶~」

「怎不把匈奴都凍死。」

凜冽的寒風，凍得他蜷起子，小跑著去了垛口，解下子就開始放水。

天還未亮。

但是在積雪的反下，四野八荒都如白晝一般。

龐國生撒完尿，飛快地提起子，想要回去烤烤火。

在掀開門簾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茫茫的塞外雪原上，一片黑影緩緩蠕著。

他們前行的速度十分緩慢，卻堅定不移地朝著長城邊塞的方向不斷接近。

龐國生怕自己看錯了，三兩步跑到垛口前，仔細盯著看了許久。

「敵襲！」

「快起來！」

「匈奴來了！」

龐國生扯著嗓子，驚恐地喊起來。

匈奴怎麼會來了這裡！

此地荒涼偏僻，關的人煙都十分稀。

故此駐守的士兵也得可憐，只有一伍的正規軍，還有幾十名湊數的民夫。

烽火臺里頓時傳來一陣嘈雜的響。

龐國生的四名手下飛快地跑了出來，猶自鬧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快點狼煙！」

「匈奴進犯了，不下兩千人！」

龐國生揮舞著手臂大喊：「把所有人都起來！」

四人倒吸一口涼氣，齊刷刷轉頭看向關外。

雪原上彷彿有一條蜿蜒漫長的黑線，如同水般向邊塞湧來。

「真的是匈奴！」

「伍長，怎麼辦？」

「咱們才五個人呀！」

士兵們瞬間慌了神。

雖然不知道數量，但是匈奴的數量起碼是他們的數百倍！

憑五個人，如何能守得住？

「點狼煙！」

「點狼煙！」

「快點狼煙！」

龐國生著急地大吼。

他們存在的意義，或許就是用生命提醒附近的同袍。

長城足有萬里之遙，不可能每個關隘就分配大量士兵。

如他們這般的存在，不知道有多。

「誒。」

「我們馬上去。」

「伍長，要把民夫起來嗎？」

城牆上作一團。

好在龐國生還算鎮定，總算把狼煙點了起來。

一筆直的煙柱直衝天際，眾人的心底總算安定下些許。

只要附近駐守的士兵看到狼煙，很快敵襲的消息就會沿著烽火臺接連傳遞下去，大軍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來救援。

瑟瑟發抖的民夫被趕上了城頭。

匈奴的人馬已經越來越近了。

雪下得太厚，他們只能牽著馬艱難地在雪地上行走。

饒是如此，這群兇悍的野蠻人也毫沒有畏難的意思。

白災，草原上最恐怖的災禍。

每逢冬季，暴雪連綿三五日不絕。

牛羊凍而死，牧民的氈帳被積雪垮。

大的部落為了生存，會選擇南下或者掠奪周邊的小部落。

而許多散居的小部族，則只有任人魚的份。

弱強食的生存法則在這時候將它的殘酷現得淋漓盡致。

這支長途跋涉想要衝擊長城邊關的部落很不幸，旁邊就有一支強大的部族。

留下是死，南下或許還能沖關功，搶奪一些糧食和寒的食度過這個冬天。

如何選擇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龐國生焦急得踱著步子。

他們已經點燃了狼煙，按理說任務都完了。

可軍法規定，不戰而逃是死罪。

匈奴足有兩三千人，他們拿什麼去戰？

「伍長！」

「我尋到了這個東西。」

「上頭不是說，有大匈奴來犯的話，就拿火點著了這繩子，從城頭扔下去嗎？」

一名手下小跑著過來，雙手捧著三支捆紮結實的竹筒。

龐國生的眼睛一亮：「你倒是機敏！」

「聽說它聲若驚雷，開時有開碑裂石之威。」

「咱們拿它炸幾下，就算與匈奴過手了。」

「快取火把來！」

匈奴已經近到了五百步之。

居高臨下看去，麻麻的到人和馬。

匈奴人臟污的頭髮團結塊，冰冷的面孔上見不到任何畏懼之。

他們牽著馬匹，腳步越來越快。

四架長梯被捆綁在馬背上，隨著馬匹的顛簸上下搖晃。

一名材高大的匈奴人不知道喊了聲什麼，瞬間響起如般的附和聲。

長梯從馬背上解了下來，兩邊迅速聚集了十幾人，共同抬著它朝著城下衝去。

其餘的匈奴則彎弓搭箭，試圖用一波箭雨為同伴提供掩護。

「準備點火！」

龐國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民夫們早就慌不擇路的跑了，眼下城頭上只剩下五個正規軍。

等會兒竹筒扔下去，他們也要跑。

咔，咔，咔。

四架長梯在短時間先後架上了城頭。

龐國生手裡著一枚竹筒，張地差點不住手中燃燒的木柴。

「伍長，差不多了。」

「快扔了它，咱們跑吧。」

「伍長，不能留啦！」

手下們急切地懇求道。

「點火！」

龐國生二話不說，把乾燥的火繩湊到了通紅的木炭上。

嗤——

一串火星飛竄出來，龐國生顧不得多想，掄起胳膊就把它朝著木梯下方扔了過去。

「蹲下跑！」

「快撤！」

三個炸藥筒先後被扔到了城下，龐國生想起上的教導，雖然不知道其中道理，卻牢牢記在心裡。

轟！

轟！轟！

三聲劇烈的炸聲傳來，彷彿連城牆都跟著晃了晃。

龐國生驚懼之下，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四名屬下更加不堪，抱著腦袋躲在牆邊，打擺子一般抖個不停。

他們從未想過，那三支小小的竹筒竟然會發出如此驚天地的響聲！

凄厲的慘嚎聲從城下傳來。

鮮紅的跡如同瓢潑一般，染紅了大片的積雪。

一隻發了瘋的戰馬腹部下拖著花花綠綠的腸子，橫衝直撞地在匈奴人的軍隊里奔竄。

匈奴人驚駭絕，高呼著祈求神明的保佑，哭喊著朝著四面八方逃散。

龐國生重新定下心神的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城牆無人駐守，按理說匈奴早就應該殺上來了才對。

他壯著膽子站起來，才發現關外的雪原上，到都是亡命奔逃的小黑點。

「匈奴退了！」

龐國生激地大喊起來：「匈奴被嚇退了！」

四名屬下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等看清楚關外的景，頓時喜出外。

「伍長，救援的大軍來了。」

「你快看！」

「哈哈，真是太好了！」

遠方的城頭上，黑的士兵正在如牆般推進。

一桿將旗高高豎起，迎風招展。

四名手下欣喜若狂，龐國生卻面凝重。

他站在垛口朝下方了一眼，牆下倒著三五十個重傷的匈奴，正在掙扎慘呼。

還有十幾匹無主的戰馬似乎了傷，不斷發出悲慘的嘶鳴，卻怎麼都站不起來。

「好像是蒙將軍的旗幟。」

龐國生憂心忡忡地說：「非有大軍來犯，不得燃起狼煙。」

「咱們說剛才有兩三千匈奴攻打，蒙將軍能信嗎？」

此言一出，四名手下立刻愣住。

「伍長，你什麼意思啊？」

「難道咱們還能說謊不？」

「雪地上留有腳印，蒙將軍怎能看不出來。」

龐國生搖了搖頭：「蒙將軍親自率兵馬前來救援，要是告訴他匈奴已經跑了，咱們恐怕……」

四名手下頓時變了臉。

雖然他們不是心的，可確實有戲耍上的嫌疑。

這要是蒙將軍怪罪下來，他們有個十個頭也不夠砍！

「伍長，你說怎麼辦？」

「俺們都聽你的！」

「救救大夥吧！」

手下們著急地喊道。

龐國生當兵的時間最久，而且識一些字，聽說還讀過什麼兵書。

平日里他們最為信服的就是這位伍長，此時慌了神，全都指他的主意救命。

「為今之計，只有主出擊了。」

「匈奴人定是怕了剛才的驚雷聲，此刻咱們殺出去，多半不會有事。」

「咱們共有五個人，一人去報信。」

「剩下的誰和我一路，作為中軍。」

「還有兩人，分別從側翼包抄。」

「能殺多算多！」

「咱們立了功，蒙將軍總不至於怪罪。」

龐國生面堅毅，很快有了計較。

他從未跟外人說過，自己總共識不得五十個字，兵法更是去將軍營帳報信的時候，偶然聽了一鱗半爪。

兵分三路，兩翼包抄。

短短的八個字，被他牢牢記在心裡，打算當做龐家的不傳之，留給後世子孫。

「嗯！」

「我們就聽伍長的！」

「快去報信！」

「趁著匈奴驚魂未定，多殺幾個立功！」

四名屬下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可腦海中渾渾噩噩的，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伍長已經給出了救命的辦法，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