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滅其族,空其縣
第1049章滅其族,空其縣
九月初。
臨近歲末,朝堂中一年一度的花式彩虹屁大賽再度拉開帷幕。
寧騰獻上了一枝雙穗麥,贊曰:麥生雙穗,桑無附枝。煌煌盛世,千古未有。
始皇帝大喜,賜了他一套窯燒制的瓷。
隨後,文武百以及各地郡守紛紛奉上辛苦搜集來的祥瑞和歌功頌德的奏章。
君臣俱歡,滿堂欣悅。
陳慶被扶蘇拉了壯丁,沒時間也沒興緻參加這種無聊的活。
收有什麼好奇怪的?
務府無償提供了那麼多鐵農,單人耕作面積大幅增加。
再加上水車逐漸普及,粒、碾磨更加迅速便捷。
糧食不增產才是怪事,否則務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白忙活了?
皇家正在籌備盛大的國祭時,遲遲未見蹤影的遠洋船隊終於有了音訊。
「嫂嫂,別哭了。」
「信兒是擔心疫病未消,荼毒親人,才遲遲未給您寫信。」
「這張信紙還是特意用石灰水浸過的,可見其謹慎小心。」
韓蓁懷中抱著一張單薄的書信放聲大哭,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陳慶心複雜。
他再三叮囑后,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英布的手下是一群打家劫舍的水匪,每逢劫掠得手就要登岸大吃大喝,花天酒地。
在巨舟上苦熬了那麼久,一旦登岸立刻變了大頭兒子小頭爸爸。
幸虧停駐朝鮮休整時,韓信及時配製出了青霉素。
雖然治死了一半,但好歹沒落個無人生還的下場。
「疫病?」
「信兒是我從小養大的,別人怕染上疫病,我還會怕嗎?」
「上回朝鮮遣使來大秦的時候,他就該捎一封家書回來。」
「害我又提心弔膽那麼久……這個不孝逆子!」
韓蓁哭完了又罵,罵完了又哭。
陳慶無奈地解釋:「數千人出海,歸來者不過寥寥數百。」
「信兒每天看著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渾腐爛發臭而後哀嚎而死。」
「他哪敢讓如此厲害的疫病傳回大秦?」
「否則不是不孝,更是國族罪人。」
韓信在信里沒說,陳慶也不好解釋給韓蓁聽。
巨舟上人員集,缺乏良好的衛生和隔離條件。
而日常暴曬或者勞作時又非常容易落下皮外傷。
再加上船員缺綠果蔬、神力又大,普遍患有口腔潰瘍。
種種原因疊加起來,幾乎給梅毒創造了最好的傳播條件。
換陸地上就安全得多。
只要管住小頭,盡量不在有傷口的況下和病患接,通常不會染。
「叔叔,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出海這般危險?」
「信兒差點回不來了!」
韓蓁哭哭啼啼地埋怨道。
「是我的錯。」
「下回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去了。」
陳慶坦然地承認了錯誤。
扶蘇已經決定要據歸來船員的反饋,打造更大、更強、更堅固的巨舟。
航海事業是不會停止的,韓信估著也不會聽母親的話。
「那信兒何時能返回咸?」
韓蓁淚眼模糊地問。
「快了。」
「約莫半月左右,相差最多三兩天。」
「嫂嫂儘管安心,我保證信兒一定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陳慶遲疑了下,關切地提醒:「嫂嫂莫哭壞了子。」
「還有……因為船隊遲遲未歸,拖延了不時日。」
「你儘早準備好回淮,否則……」
韓蓁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幽怨地說:「你就顧著你自己的孩子,信兒就沒人疼沒人管了嗎?」
陳慶連忙擺手:「嫂嫂,我待信兒與親子無異,豈會厚此薄彼?」
費了不口舌安好韓蓁,他才舒了口氣告辭離去。
接下來……
該去看看英布命中的結髮妻子了。
這次出海,他手下的一幫過命兄弟死傷慘重,有不還慘遭去勢之禍。
拿不出足夠的封賞來,恐怕英布心生怨懟。
「夫人把吳芮的妻安置在哪裡來著?」
陳慶仔細回憶了下,嬴詩曼好像沒跟他說過。
「呵,整天防賊一樣防著我。」
「你以為能瞞得住?」
他騎上高頭大馬,朝黑冰臺疾馳而去。
——
日落西山,黑暗即將籠罩大地。
窗欞後傳來一聲長長地嘆息,似是不忍心見到天邊的餘暉落幕,輕輕把窗戶掩上。
「娘,你就別嘆氣了。」
「過來吃點東西吧。」
吳敏守著火爐,不自地咽下口水。
陶鍋里湯水翻騰,潔白的米粒和青翠的菜葉混合在一起,格外能勾起人的食慾。
「娘哪裡吃得下飯。」
「如今家不家,命在旦夕……」
「你爹和臣兒……」
萍想起傷心事,忍不住潸然淚下。
「娘,咱們兩個也活不了多時日啦。」
「索放寬心些,多吃點朝廷的糧,就當給父親和兄長報仇了。」
吳敏不像普通的弱子,顯得格外剛強大氣。
把鍋里煮好的米湯盛出兩碗,端起其中一碗稠的吹著氣給母親送去。
「來,趁熱吃。」
萍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吧。」
吳敏勸解道:「娘,咱們家犯夷三族的大罪,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憂愁的?」
萍頓時變了臉:「莫說!」
吳敏不以為意,把飯碗放下:「黑冰臺的人抵達番縣之前,先收了梅世伯的兵權。」
「可見朝廷早就獲悉了吳家的向,說不定兄長也遭遇不測。」
「父親召集家丁與衙役抵抗,已經坐實了吳家謀反的罪名。」
「娘,你我絕無倖免之理。」
「吃過飯……」
把玩著腰間的束帶,垂著頭默不作聲。
「你要……」
萍一下子明白了兒的意圖:「不可!」
「你父親沉冤未雪,臣兒生死不知。」
「我等怎能……」
吳敏提高了音量:「娘,別再騙自己了。」
「吳家已至窮途末路,你我除了一死保全清白之,免遭折辱,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我只恨蒼天無眼,世道不公!」
「竟使清正廉明之人不得善終,佞險惡之輩聞達顯貴!」
「金玉良才淹沒塵埃,朽木糞土奉正堂!」
「行善者不獲福,為惡者不得禍!」
這時候,院子里傳來一聲重重的『阿嚏』。
吳敏立時收聲,張地盯著屋門。
「哪個在罵本侯?」
「不想活了嗎?」
陳慶在兩名黑冰臺看守的陪伴下,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有人在家嗎?」
「本侯冒昧攪擾,還見諒。」
萍和吳敏兩個靠在牆邊,驚慌不安地盯著渾散發鬱氣息的看守。
「兩位可是吳縣令的室?」
「久仰久仰。」
陳慶第一眼就去看名揚千秋的才萍。
說實話,大失所。
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原本容貌就差強人意。
總之除了幾分文雅賢淑的氣質可圈可點之外,再無任何出彩之。
「剛才中氣十足大罵本侯的,應該是這位姑娘吧?」
陳慶再次把目投向吳敏。
還湊合吧。
長得咋地暫且不說,起碼這大家閨秀的氣質,英布應當會喜歡。
「我罵的是天道不公,佞當道。」
「哪一句與你相干?」
吳敏自知難逃一死,也不管來者是誰,毫不客氣地呵斥對方。
「本侯在咸也有些年頭了,誰是佞我能不知道?」
陳慶自嘲地指著自己。
他大喇喇地坐下,聞著碗里飄來的飯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趕上飯點了。」
「兩位不介意我吃一碗吧?」
吳敏見其言行異於常人,又自稱本侯,頓時猜出了陳慶的份。
「你是雷侯?」
「正是在下。」
陳慶湊近碗沿,嘗了一口,滿意地直點頭:「手藝不錯,英布今後有福了。」
「飯里下了劇毒,你儘管吃吧。」
「黃泉路上能有作伴,我死也無憾了。」
吳敏惡狠狠地冷笑著說道。
「是嗎?」
陳慶略顯詫異,用勺子攪了兩下:「我說怎麼味道如此鮮。」
吳敏面若寒霜:「你當我在虛言恫嚇?」
「等會兒毒發時,你就知道怕了!」
陳慶滿不在乎地說:「姑娘怕是在番縣待得太久了,不曉得朝廷的手段。」
「怕也不該是本侯先怕呀!」
他指了指門口的兩名守衛:「黑冰臺首領趙崇遣人帶本侯過來的,我死在這裡,他難辭其咎。」
話音未落,看守大驚失沖了進來。
「侯爺且慢,小人為您試毒!」
「小人這裡有解百毒的丹丸,您先服一顆。」
陳慶接過黑黝黝的藥丸,卻並未送裡。
「其次該怕的是你們。」
「本侯是皇家帝婿,你們殺了我,陛下定然雷霆大怒。」
「把你二人剝了縛於木架上,拉到集市在萬眾矚目下千刀萬剮,不為過吧?」
萍頓時出畏怯的神,但吳敏要氣得多。
「你當我們會怕?」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陳慶往下了手:「莫急,莫急。」
「本侯的話還沒說完呢。」
「匹夫一怒,濺五步。帝王一怒,流漂杵。」
「僅是剮了你們兩個,我夫人不會罷休,陛下也不會罷休。」
「八……番縣上下商百姓,全要遭殃。」
「吳縣令生前民如子,聲名遠播。」
「想不到死後番縣百姓盡其害,留下一世罵名。」
「何其可悲,何其可憐,何其可嘆?」
吳敏半信半疑,厲喝道:「毒是我下的,與番縣百姓有什麼關係?」
「我就不信為了報一己私仇,朝廷會殘殺數萬無辜!」
陳慶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姑娘,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
「這個世道,死上幾萬人難道不尋常嗎?」
「草原上的匈奴知道嗎?」
「頭曼部使節撕毀了一封秦國國書,陛下大怒,下詔:滅其族!」
「三個字而已,千里之外一個控弦十萬的大部族灰飛煙滅。」
「假若陛下的詔書是『空其縣』呢?」
「番縣就變白地了呀!」
吳敏心驚跳,萍已經不住垂淚。
吳家謀反不假,但一向善待治下的子民。
這是他們將來舉兵的基本盤,也是吳家最堅實的後盾。
倘若真的因為們兩個讓全縣人慘遭屠戮,良心上如何過得去?
「飯里沒毒,你儘管吃吧。」
「我剛才嚇你的。」
吳敏不不願地道出實。
「嚇我的?」
「本侯吃都吃進去了,你說嚇我的?」
「哎呦……」
陳慶捂著肚子:「不好,毒藥發作了!」
兩名看守駭得面無人:「侯爺,您別嚇我們。」
「我等扶您去看醫。」
陳慶一臉痛苦之:「來不及了!」
「本侯若是活不,別忘記方才的話。」
「空其縣!」
吳敏渾戰慄,焦急地喊道:「我真的沒下毒!」
看守兇神惡煞地轉過頭來:「侯爺若有閃失,番縣上下一個都活不!」
「黑冰臺言出必行!」
萍和吳敏心神俱震,不想起大批黑甲劍士頂著箭矢投火撞開大門,猶如洪流般湧吳家,揮舞刀劍大肆砍殺的場景。
「雷侯,請恕小無禮冒犯。」
「只要您肯饒恕番縣百姓,小子任由置,絕無二話。」
滿心凄苦地跪在冰涼的地面上,低聲求饒。
陳慶眼中出狡黠之:「真的嗎?」
「本侯不信!」
「除非……你發誓。」
吳敏連忙回道:「我發誓!」
陳慶又接著說:「本侯不久後會代你一件事,你若不答應,就你父兄在黃泉下也不得安寧。每日拔舌鋸頭、油鍋煎熬、籠蒸銅烙、刀斧加、石磨舂臼之刑。」
吳敏聽得愣神,隨後怒道:「你怎會想出如此惡毒的誓言?」
陳慶振振有詞:「你都說了本侯是佞險惡之徒,我怎會想不出?」
吳敏惱恨萬分,卻又無計可施。
母二人對視一眼,神黯然地點頭。
「你們兩個一起發誓。」
陳慶不放心地吩咐道。
萍和吳敏兩個不不願地念出誓言。
「大點聲!」
「向皇天后土起誓!」
在陳慶的威下,二人不不願地發下毒誓。
「這下你滿意了吧?」
吳萍怒氣沖沖地質問道。
「滿意,滿意。」
「誒,本侯心舒暢,肚子好像不疼了。」
「你們說奇不奇怪?」
陳慶站直了,著肚子得意洋洋地說道。
「吳姑娘,別忘記你發下的毒誓。」
「天不早,本侯改日再來拜訪。」
他拱手作揖后,瀟灑地離去。
屋很快傳來嗚咽的哭聲。
萍一邊抹淚一邊說:「邪祟猖獗,正道不昌。夫君生不逢時,徒呼奈何!」
吳敏愁眉不展,心如麻。
朝廷到底想怎麼置們?
雷侯行徑古怪,又是懷的什麼心思?
他想讓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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