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一將功萬骨枯

第二天的早朝上，陶淳把馮涿欺上瞞下，擅自截殺山夷，冒領功勛的事捅了出來。

陳慶沒到場，但是麒麟殿有扶蘇打抱不平，替馮涿仗義執言。

陶淳一見這陣仗心就怯了幾分，兵部尚書王翦又站出來厲聲駁斥，武將同仇敵愾怒斥其為國賊，搞得他灰頭土臉訕訕地退了回去。

陳慶此時正在冶鐵司吩咐田舟打造火帽槍的擊發部件，否則肯定要落井下石，當面嘲諷陶淳一通。

冬日前的最後一段時間，空氣清涼，溫暖而宜人。

街道上車馬川流不息，路人行匆匆。

時常有衫襤褸、面有菜的貧民負重，步履艱難地從英布眼皮子底下經過。

每到這時候，他都不生出一慶幸又慨的覺。

「喝酒啊！」

「某家一轉頭的工夫，怎麼都把碗放下了？」

「莫非是酒菜不如爾等的心意？」

一樣樣味佳肴擺得層層疊疊，上等的關中薄白每人邊都守著一壇。

當初英布帶著兄弟們在咸喝酒不問價，導致所有人夜宿下水道。

如今他天天帶人來點最貴的菜、最好的酒，連吃一年都不會記掛在心上。

「大哥，要是兄弟們都在就好了。」

「是啊，可惜那些沒回來的兄弟啦。」

「同患難而未能共富貴，我等心中有愧。」

「我方才聽周圍嬉笑吵鬧，還以為是他們在邊。」

英布突發奇想，回到雷侯府邸街角的酒肆宴請手下的水匪。

沒想到卻勾起了他們的傷心事，一個個長吁短嘆不停。

「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難不某家還會虧欠了他們？」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時運不濟，怨不得外人。」

「若死的是某家，難道還要你們這幫不的披麻戴孝不？」

「喝酒！」

英布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水匪們拋開雜念，試圖喝得爛醉來忘掉這些不快的心事。

「賣報！賣報！」

「橋松主筆發文——廢除刪改秦律總計二百三十六條！」

「朝廷歲再上層樓，降稅免疫指日可待！」

「大秦巨舟出行萬里，揚威海外！」

材矮小的報還沒走出多遠，就被路人團團圍住。

他一邊力護住夾在腋下的報紙，一邊大聲呼喊著讓買主付錢。

「大哥，你聽到了沒有？」

「是不是說的咱們？」

水匪們紛紛站到窗邊，朝著人群聚集的忠心打量。

「侯爺辦事當真爽利無比！」

「吾等揚名天下啦！」

「快去買……算了，某家自己去。」

英布神振，急吼吼地朝著樓梯口跑。

「大哥留步，我等同去。」

「同去同去。」

水匪們大呼小地追了上去。

「哎！」

「各位還沒給錢呢！」

掌柜急切地追過來。

「某家鎮海將軍，會了你的酒錢？」

英布揚手一把金燦燦的錢幣灑了出去，遍地滾。

他帶著人腳步不停，快速朝著報的方向奔去。

「這又是哪裡來的軍爺，好沒道理。」

掌柜抱怨了一聲，彎著腰把散落的金幣尋回。

不多時，英布抱著厚厚的報紙折回酒肆。

他命人清理了桌案，然後給水匪們每人發了一份報紙。

「都瞧瞧，看上面怎麼寫的。」

「我等立了那麼大的功業，可不能任由外人抹殺詆毀。」

英布目飛快地掃視了一遍。

方方正正的小字好像鬼畫符似的，看著就讓人眼花。

他只在照帖上見過自己的名字，有七八分的把握能認得出來。

一行行看過去，翻找得十分辛苦。

「都愣著幹什麼，某家讓你們看報，爾等看我作甚！」

英布本來就找得心煩，結果發現手下的視線都盯著自己，頓時大為火。

「大哥，小的們不識字。」

「對呀，侯爺不是給您安排了一門親事嘛。大嫂是個飽讀詩書的名門閨秀，不妨去找幫忙讀一遍。」

「大哥，您能看得懂嗎？」

水匪們七八舌地苦。

英布老臉一紅：「某家不識別的，還不認自己的名字嗎？」

他沾了一點桌面上的水跡，憑印象歪歪扭扭寫出英布兩字。

「照著這個樣子找！」

水匪們不敢忤逆，一邊盯著桌上的字跡一邊核對報紙。

旁邊一位文士發現這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

英布霎時間兇惡地瞪了過去，似乎準備武。

「諸位壯士，你們在找什麼？」

「在下通文墨，或許可以幫的上忙。」

文士見他們不似善類，立刻作揖致歉。

英布也不客氣，立刻夥計奉上一壺好酒，然後請他找出登載的巨舟出海那篇文章。

「就在這裡。」

「在下幫你們念一遍。」

文士搖頭晃腦，英布等人聽得半懂不懂。

盞茶片刻，朗誦聲戛然而止。

「念啊，怎麼停了？」

英布雖然聽不懂，但知道裡面用了很多溢之詞，顯然是誇自己的。

「壯士，念完了。」

文士把報紙重新疊好，從袖袋裡掏出幾個錢：「報紙難買，各位可否忍痛割，讓予在下一份？」

英布不忿地起：「你說這就念完了？」

「某家死了幾百個兄弟，你三兩句就念完了？」

文士後退半步，苦著臉說：「壯士，在下並未欺瞞，一個字都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