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并未花心思去揣測萬歷的想法，對于他而言，他只是負責打理萬歷的錢財，幫萬歷賺錢，只要萬歷支持他這麼做，那就行了，至于其它方面，他就不去腦筋。

他一個商人，跑去跟一群職業僚，談權，談政治，談民生，這都不能說是班門弄斧，這純粹就是腦袋被門板夾壞了。

他只能站在經濟的角度去談政治，換而言之，就是讓政治來為經濟服務，這是他比較擅長的，但是他沒有能力站在政治的角度上去談經濟，因為他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故此郭淡還是一門心思的放在與朝廷談判上。

如果李梁沒有來的話，估計還能夠早一點結束，偏偏李梁又來了，李梁的經驗，也帶來了許多新條款。

弄得那些談判員是郁悶不已。

經過一月的談判，終于接近尾聲了。

而那些跟郭淡談判的員，早已經是累得是無完，這一個月來，他們是天天都在談，很多細節是來來回回的討論，而不是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拖了一個月，這懶散慣了的他們，本適應不了郭淡這種工作節奏。

如今明朝廷的運作，那真是人捉急啊！

東閣。

“啟稟大人，這是與郭淡談判的結果，還請大人過目。”

一個員雙手向王家屏遞上一沓厚厚的資料。

王家屏放下筆來，瞧了眼，笑道：“還真是不啊，快些分給各位大人看看吧。”

那員看著王家屏，道：“大人，這里就只有一份。”

“一份？”

王家屏雙目一睜。

他原本以為這些員已經抄寫幾份，但即便如此，他都已經嫌多了，哪里知道這只有一份。

申時行、王錫爵等人閣臣，也都停下手中的事，驚訝的看著那一沓厚厚的紙張，這至也得有一百多張紙啊！

那員道：“是的，這里只有一份，一共有五十一條大條款，其中又包含著二百七二條小條款，工部那邊剛剛審查完，便給各位大人送來了。”

申時行他們不免相互了。

這絕對是他們有生以來，見到過最長的一份契約。

哪怕是國與國之間的契約，都沒有這麼多啊！

不就是一萬套棉甲麼，至于這樣折磨人嗎？

申時行突然呵呵笑了起來：“看來我們肚中的墨水，就還不如一個商人多啊！”

他可從來沒有寫過這麼長的文章。

王家屏苦笑的點點頭，又讓那員給大家每人分一點，反正他一時半會也看不完。

申時行他們都是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倒不是因為這事多迫，純粹就是因為好奇，其實這點小事，可用不著他們閣部全力以赴。

看著看著，大家就都有些昏昏睡，太繁瑣，太枯燥無味了，語句也是相當直白，一看就明白，就沒有一句是模凌兩可的，且字里行間，無不充滿著銅臭味，不就是賠多錢，反正是三句不離錢。

這令他們覺得有些過于赤，畢竟中華文化，談到錢，都還是比較含蓄的，如果不就談錢，會讓人覺得你這人比較勢利。

可要說挑病，也挑不出什麼來，看著都很繁瑣，但是每一條寫在上面，似乎又都有存在的價值，如果不寫的話，他們不會覺了什麼，但若去掉的話，就覺得好像有些不妥。

總而言之，這份契約令他們覺非常奇怪。

與此同時，郭淡也將擬寫好的契約，帶回家，給寇守信、寇涴紗過目。

“這...這是契約嗎？”

寇守信也是震驚的看著郭淡，你確定這不是小說？

郭淡笑道：“岳父大人，這紙太小，字太大，所以看著顯多。”

紙太小？字太大？當老朽沒有簽過契約麼？寇守信微微瞪了郭淡一眼：“胡扯。”

郭淡呵呵直笑。

但其實他還真不是胡扯，如果是換后世字和紙張，大概也就二三十頁紙，不可能有一百多頁紙。

寇涴紗先是白了郭淡一眼，又向寇守信道：“爹爹，咱們與朝廷簽契約，還是謹慎一些好，到時若出問題，也好劃分責任，倘若不寫得這麼細致，若有問題，必定是咱們承擔。”

“言之有理。”寇守信稍稍點頭。

郭淡卻道：“夫人此言差矣，今后不管是與朝廷，還是與其他人，都必須以這種規格來擬寫契約。”

寇涴紗驚詫的看著郭淡，“這未免就太多了一點吧，就算我們能夠耐著子，但是對方可能沒這耐心。”

“這不多，這做規范，習慣了就好。”

郭淡搖搖頭，又繼續道：“唯有這樣做，才能夠確保我們的權益，關于我們跟陛下的合作，是不能夠公開的，換而言之，陛下是不能明正大的袒護我們，但只要我們占理，陛下就能夠出面保護我們的權益。

這契約就是我們的護符，故此在新牙行中，將會有一個部門，專門擬寫契約和審閱契約的。”

其實他不僅僅是要確保自己的權益，同時也想借此重新制定行業標準。

其實能夠制定標準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佬，誰沒個私心，誰來定標準，那都是偏向自己的，這樣擬寫契約，當然是對郭淡有利，反之，那對郭淡是非常不利的。

如今的契約實在是太簡陋了一點，出了問題，就很難扯得清楚，然后就變以大欺小，即便告到府去，條款都模糊不清，模凌兩可，那就員說了算，他怎麼說都有道理，這對于商人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如果能夠將契約規范好，凡事都拿契約說話，反而是維護了大家的利益。

nbsp;在郭淡看來，商業中的博弈，都應該在契約之前，不管是明著來，暗著來，都不為過，大家各憑本事，而契約是博弈的結果，一旦簽訂契約，之后就是執行，否則的話，就會變得非常混，大家都沒有安全。

......

雖然牙行是份制，但據契約而言，郭淡是有權全權做主的，但是因為這事涉及到朝廷，郭淡還是在未正式簽訂契約之前，召開一次東大會。

“賢侄...這契約未免太多了一點吧，這怎麼看？”

“這上面都寫了什麼，能寫這麼多？”

“是朝廷規定的麼？”

......

周他們拿著契約，人都是昏的，一輩子可能都沒有看過這麼多字。

“這我要求的，目的是為了確保我們的利益。”

郭淡又跟他們解釋了一遍。

大家聽罷，覺得也有道理，畢竟對方是朝廷，扯皮是扯不過對方，對方拿著砍刀，你詐、狡猾有個屁用。

曹達便道：“賢侄，我們當然相信你，這契約我們拿回去，慢慢看，你就跟我們說說，咱們能夠賺多錢？”

“對對對，這能夠為我們賺多錢？”

眾人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目。

郭淡道：“能夠為我們賺得一個未來！”

“一個未來？”

曹達錯愕道。

“不錯。”

郭淡道：“這一筆買賣能夠讓我們牙行更上一層樓，在契約中的倒數第三條，非常明確的說到，只要我們這一筆買賣完的好，朝廷將會將更多的軍備資承包給我們來做。”

周道：“話雖如此，那也得看能夠賺多錢，如果虧錢的話，承包得越多，就虧得越多。”

郭淡道：“如果單說這一筆買賣，是賺不到什麼錢的，因為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還得投錢建作坊，招人，相互抵消，如果能夠保證不虧錢，那其實就是賺錢。

可是，一旦我們的作坊運作起來，這利潤就會越來越多，關鍵在于朝廷的買賣，給了我們一個非常堅固的基礎，我們不但可以生產軍備資，同時也可以生產民用的。”

大家相互看了看，還是一臉的困。

郭淡笑道：“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就說秦員外的綢緞莊，秦員外不但賣綢緞，也賣一些什麼的，但是他們制作的本是非常高，且非常慢，這主要是因為他賣得是綢緞，而只是次要的，他不會大規模招人來生產。”

秦莊稍稍點頭，道：“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是自己買綢緞，然后找裁量訂做，我家是因為本來就養著一些裁，故此平時也做一些賣。”

郭淡笑道：“但是上回七夕節，員外就有些力不從心，因為當時對于裝的需求突然上升，你一下子可招不到那麼多人來生產，導致很多客戶想買，都買不到。”

秦莊嘆道：“這也沒有辦法。”

“一旦我們的作坊建立起來，這問題將不會存在，你需要做怎樣，直接將要求告訴我們作坊，我們作坊很快就能夠幫你生產出來。”

郭淡目一掃，道：“各位，如秦員外這種況，是經常會出現的，因為需求和供應不是恒定的，而是變化的，如果每家商戶，都擁有全部的生產過程，其實是不劃算的，因為即便需求在減小，他們還是需要付出同樣的工薪，來養著那些工匠，而我們的作坊，將會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

因為朝廷的買賣，給予我們一個龐大的規模基礎，有了這個基礎，我不會遇到秦員外這樣的問題。”

秦莊道：“可是如這樣況畢竟，一年也難得遇上兩三回。”

郭淡笑道：“一個秦員外，一年遇到兩三回，十個秦員外，就是二三十回，一百個秦員外就是兩三百回，一年若能夠接到兩三百這種買賣，其中利潤可就不了，關鍵我們不做，我們也不會虧的，因為有朝廷的單在后面支持我們，那麼反過來說，如果做了，那可都是純利潤啊。”

周笑問道：“賢侄，有一百個秦員外嗎？”

郭淡呵呵道：“我們作坊都是建在天津衛，難道你認為我們只會做京城的買賣嗎？同時，誰又敢跟我們一樣，建造一個這麼大規模的作坊。另外，不管是綢緞、還是棉布，都將會變、被褥，如果都放在我們作坊生產，你說這其中會有多大的利潤？”

周懵了。

這個沒法計算啊！

秦莊點點頭道：“我覺得賢侄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有這麼一家作坊，我確實可以省不事，這綢緞多半都是來自江南，到了京城，我也得自己找人做一些裁減，如果過天津就能夠完，那可是方便多了。”

其余人聽得稍稍點頭。

哪怕能夠壟斷京城的加工，那就賺不錢了，關鍵還是在于，如果不做這些買賣，他們也得養那麼多工匠，這個支出是不會變得。

大家都表示可以試試看。

討論完這事之后，陳平突然道：“賢侄，關于你們新牙行的工程，已經快要結束了，絕對可以趕在大年初一完。”

“大年初一開張嗎？”

大家都詫異的看著郭淡。

郭淡點點頭，笑道：“我拿著大家這麼多錢，可不能有片刻懈怠，今年我們牙行都不放年假，正常做事。”

周笑道：“賢侄，你這麼做，我們還真不好意思的。”

話雖如此，但他們都很樂意見到郭淡這麼做，最好是每年都不放假。

郭淡趕忙道：“千萬不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還得勞煩大家在大年初一趕到這里來封喜錢。”

“......！”

一眾東頓時啞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