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

    獄卒們賭得麵紅耳赤，桌上放著大把碎銀。

    “豹子！”

    “豹子……”

    眾人齊聲呼喝，死死盯著搖骰子的碗，恨不得一拳把碗打爛。

    突然，麵對著牢門的獄卒抖起來，驚駭失聲：

    “三……三皇子？”

    “？？？”

    眾人扭頭看去，嘈雜的刑房驟然安靜下來。

    巨大的份差距，讓獄卒們驚慌失措，紛紛跪地。

    蕭景敖沒有理會眾人，看都不看眾人一眼，隻是穿著染的金袍，負手朝大獄外走去。

    無人敢攔。

    蕭景敖就這樣在眾人的驚駭目中，步履堅定，背負著雙手，保持冰冷孤傲的姿態，過兩道安全門，穿過長廊，離開了天牢。

    獄卒們慌一團，卻沒誰敢追。

    蕭景敖沿著天牢大門外的長街行走，緩緩融夜中。

    直至確定沒有人追來，才影連閃，飛簷走壁，再次回到天牢後牆的巷子裏。

    挪開青石地板，下進地道裏，褪下染的金袍，撕掉人皮麵，出張武的麵容。

    地道裏有兩。

    一蕭景敖。

    一王裏。

    張武百般謀劃，依舊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唐氏醫館這一個月，他暗中遙控著整個天牢。

    從馬六那裏打聽到，有數百邊軍將領，想來京城營救蕭景敖。

    他想法子冒充那些邊軍，給蕭景敖寫信，想勸他好好活著，不為自己，也為兄弟們想想。

    在老馮來醫館探病時，又蠱他帶著獄卒們，夜裏套了麻袋把廚暴打一頓，讓這廝躺了半月。

    他不做飯，給蕭景敖下毒自然會延緩。

    甚至還想過以“天牢大整改”為由，給所有囚犯換地方，想把蕭景敖騙出天牢。

    張武做過種種努力，不盡人意。

    本以為隆慶帝駕崩，宮中肯定會一團，至這個夜晚，二皇子肯定不出力關照蕭景敖，卻沒算到他下手之快，半天都容不下自己兄弟。

    隆慶帝夕西下時駕崩，不過一個時辰便讓廚把蕭景敖毒死，都不帶隔夜的。

    張武本打算今晚過去苦勸蕭景敖一番。

    若他執迷不悟，不願意離開天牢，那便隻好用強了。

    幾個月大量吞毒，蕭景敖的實力十不存一，張武有絕對把握將他製服。

    反正你實力不如我，管你願不願意離開，強行綁走。

    再讓王裏替死，拖延幾天，足夠把蕭景敖送得遠遠的。

    但張武沒想到，自己到的時候，蕭景敖已經不行了，王裏也提前把毒藥喝了，以死報恩。

    如今木已舟，張武能做的，也隻是多救些人，不要讓蕭景敖死在牢裏，牽連到獄卒們，順便想辦法保全自己。

    默默把染金袍給蕭景敖穿回去，將他小心翼翼抱出地道，再把青石地板挪回，張武背著，直向城北狂奔而去。

    這一路，橫衝直撞，並未藏形。

    但他穿著夜行，與黑夜融為一，又發極速，所過之，巡街的兵卒們隻能看見一道金影竄過，那是蕭景敖的金袍。

    “不是幻覺吧？”

    “我也看見了。”

    “好大的膽子，敢穿皇室的金服飾，莫非是想造反？”

    “大功來了，快追！”

    不多時，幾條街上的兵卒都轟了，近百人循著金影消失的方向狂追。

    ……

    魏府。

    萬籟俱寂，奴仆們早已睡下，隻有幾個門客護院在柴房裏吹牛打屁。

    死了皇帝，全國大孝，百姓要穿素服，大臣要披麻戴孝。

    還得罷飲宴，戒百戲。

    然而魏崢房間裏卻傳出婉轉般的的哭聲，酣戰不休。

    隆慶帝駕崩，魏大人心大好。

    太子繼位，作為輔助他上位的大臣，自當閣，做那閣老。

    死了兒子，在傷心兩個月之後，魏崢連續納了十幾個小妾，靠著高價買來的藥，夜夜笙歌，想再生一個，以免絕了後。

    當然，死兒子的仇，他也一定要報。

    不多時，酣戰結束，魏崢氣如牛，抱著懷中滴滴的人問道：

    “我聽聞你兄長是天牢裏的獄卒？”

    “嗯，當獄卒已有兩年了。”

    “他可認識那牢頭張武？”

    “我聽長兄提過此人，很有手段，背景也得怕人。”

    “不過一個獄卒而已，能有什麽手段？”

    魏崢表麵不屑，眼裏卻出殺機。

    自己堂堂的尚書，連一個賤籍獄卒都不得，傳出去還怎麽在朝堂上混？

    還有那三皇子，真當你脈高貴，便可以肆無忌憚殺我兒子？

    隆慶帝在時不敢你，而今老二繼位，你這個深得邊軍將領擁戴，又是百姓眼裏正義化的皇子，立時便會為景皓帝的眼中釘。

    減除威脅，勢在必行。

    魏崢問道：

    “我打聽過，張武一直在給三皇子送飯？”

    “好像是吧。”

    小妾點頭說道：

    “不過我長兄說他最近了傷，住在醫館裏。”

    “無妨，等他回天牢裏，還會給三皇子送飯。”

    魏崢臉上閃過一狠說道：

    “稍後我給你一副藥，炒菜時讓你兄長想辦法撒進三皇子的飯裏，然後那張武給三皇子送去……毒害皇子，連他那靠山馬六也得被牽連，看他死不死！”

    “毒害三皇子？”

    小妾驚駭恐懼，渾抖起來。

    魏崢翻而起，死死掐住小妾的脖子，獰笑道：

    “按我講的做，你全家可活，不然，你死，你哥死，你父母死，你全家三族都死！”

    “夠狠。”

    陌生的聲音突然在房間裏回起來，讓魏崢渾汗倒豎：

    “誰？”

    “你念叨的——三皇子！”

    轟——

    屋頂炸裂，一尊霸道軀自高空躍下，宛如從天而降的鐵塔轟然砸在床榻上，將魏崢的頭顱狠狠踩進膛裏。

    而後墜勢不減，使魏崢的腔腹部猛然炸開，霧與碎骨向四方，骨渣似子彈般將小妾打篩子。

    張武站在霧中，神冷漠，一腳將小妾的腦袋踩，確定其死亡，才把背後的蕭景敖放下。

    托著腦袋，讓蕭景敖靠牆坐穩，張武來不及多說什麽，隻能歎息道：

    “敖兄，我能為你做的……”

    “隻有這麽多了。”

    “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急促的腳步聲和驚喝聲從屋外傳來，張武深深看了蕭景敖一眼，原地一躍，飛而起，影融黑夜中。

    再次回到天牢後牆，下進地道裏，把夜行下，燃燒殆盡。

    再把王裏腐爛的軀背出來，張武一路回到醫館。

    把放在自己病床上，蓋上被子，心下一聲哀歎，卻隻能離開。

    深夜裏，一道孤單的影，走向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