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是不當人子！”

    陳老道氣得渾發，咬牙切齒。

    長生宗的無上神功，竟被當街上的大白菜一樣複刻，這孟北鬥簡直可惡頂。

    修煉武道，最忌諱向別人自己的功法。

    任何法門，被他人研究了，便會想到針對你的方法。

    道不可輕傳。

    教會徒弟，死師父，把一缽傳給弟子，也就相當於把命在了徒弟手上，他若想殺你，非常容易。

    若是把無天劫劍搞得人盡皆知，不隻會廢掉長生宗的這門功法，也會廢掉你陳老道的一張底牌。

    “你最好是馬武！”

    陳鴻嶽心頭暗怒。

    這孟北鬥所作之事已超出他的底線，如果不是馬武，今晚便摘了這廝腦袋花盆裏。

    但若是馬武……

    這廝大概率是無上宗師。

    那便……再議。

    “陳掌教，屋頂危險，摔下去容易骨折，你還是小心些吧。”

    突然，蒼老的調侃聲音從背後傳來，讓陳鴻嶽打了個冷的同時，驟然回看去。

    不知什麽時候，一個頭發花白的黑老者站在了九十五號院屋頂，可他渾然不知，完全沒有應到對方的存在。

    霎時間，一涼意從心底直衝腦門，陳老道汗流浹背。

    剛剛此人若是暗中襲，十死無生！

    你的任何手段，都必須“用”出來，才能抵抗對方。

    哪怕你有一億張底牌，還沒拿出來人便已經死了，萬事皆休！

    “此人是誰，怎會如此恐怖？”

    陳鴻嶽心中驚悚不已，下意識覺得對方是馬武，但想想又不應該。

    那馬武心眼很多，展現出來的實力卻不怎麽樣。

    第一次在溪潭深穀見麵時，竟被自己追著跑回了風水格局裏，多有丟臉之。

    在海來葵魔宗的路上，也是不顯山不水，通過誆騙才弄走自己的千年靈藥和五十顆太極丹。

    如果他真有這黑老者的實力，何必攻於心計，委屈求全？

    直接強勢鎮，快意恩仇，豈不快哉。

    想了想，陳老道試探著傳音問道：

    “馬武？”

    “什麽馬武？”

    黑老者遮擋在黑布下的麵不愉說道：

    “老夫有自己的姓名，你若眼瞎，老夫可幫你摳出來治治。”

    陳鴻嶽心中一凜，抱拳問道：

    “不知前輩為何擅闖我葵魔宗？”

    黑老者不回答，隻是聲音蒼老說道：

    “陳道長你有些過分了吧？”

    “吾徒孟北鬥，可是從未招惹過你，你先用蝕心丹害他不，今夜又想殺人泄憤，著實有些不講道義。”

    黑老者背負雙手，渾散發著一種詭異的魔力，仿佛與後的無盡星空合為了一，聲音也像是從天外傳來：

    “你與我徒兒緣分糾纏，害他在先，本就虧欠於他，剛剛老夫又饒你一命，以德報怨，你欠他更多，我徒兒用你的無天劫劍謀取一些福利和好，陳掌教你應該沒意見吧？”

    陳鴻嶽臉有些難看，卻不敢妄。

    這黑老者給他一種無比怪異的覺，人在五丈外，可自己的六卻像失聰了一樣，應不到對方的存在。

    武道高手氣旺盛，呼吸猛烈，可以影響周氣場，站在那裏便是天地的中心，今晚還有風，陳鴻嶽卻捕捉不到風刮在對方上的靜。

    這很可怖。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無上宗師的心靈應全開，閉上眼睛專注神，想要將對方鎖定。

    但下一瞬間，他骨悚然。

    在他閉眼的一瞬間，黑老者在他知中徹底消失了，五丈外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可是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對方明明就站在原地。

    他可以確定對方沒有移過，一直在屋頂站著。

    人在眼前，你卻完全察覺不到，一旦對方離你的視線，想殺你豈不是砍瓜切菜？

    這老者若行刺殺之舉，無上宗師本擋不住。

    整個葵魔宗，恐怕隻有陸地神仙的宗主，自己那大伯，可以預知福禍，提前心生應，才能躲避襲殺。

    “此人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憑此神通，當可橫行天下，堪稱暗夜之王，刺客之王，毀滅之王！”

    這樣一想，陳老道的心氣立馬弱下來。

    心裏盤算了一番，如果自己發長嘯，驚眾人，在大伯降臨之前，能否從這黑老者手裏活下來……

    答案是——

    九死一生。

    陳老道心裏的歪念徹底熄火了。

    別人實力高強，可以失誤一千次，而你隻要失誤一次，小命便會嗚呼。

    他不敢賭。

    隻得低頭抱拳說道：

    “無天劫劍，任憑前輩置，在下有眼無珠，實在不曉得孟北鬥是您弟子，之前得罪之，還請前輩寬恕。”

    黑老者很滿意他的態度，頷首傳音問道：

    “你能煉製蝕心丹，手裏應該有蝕心草吧？”

    “蝕心草？”

    陳老道驚愕了一下，老實搖頭說道：

    “此草稀缺，在下也隻得到過一株，這些年早已用完。”

    黑老者有些失，沉聲說道：

    “你長生宗的長生訣，我徒兒仰慕已久，心心念念想著此功，不知陳掌教是否願意全他的一片向道之心？”

    陳鴻嶽愕然，抬頭盯著對方，再次懷疑這廝便是馬武。

    但這個想法，他打心裏很難接。

    你藏得深，人家比你藏得還深，那豈不是顯得你很菜？

    不過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不給長生訣，你小子休想全而退，沒有什麽比小命更重要。

    陳老道恭敬說道：

    “還請前輩將孟北鬥喊出來，在下願將長生訣全篇傳授。”

    “我徒兒睡了，老夫可以代傳。”

    “……”

    陳鴻嶽麵孔搐。

    你他娘直說你想學我長生訣就得了，還非得推到徒弟上，當婊子立牌坊的功夫與我都有一拚。

    收徒弟還是有好的，背黑鍋專用戶。

    想了想，陳老道不見兔子不撒鷹說道：

    “長生訣之事全憑前輩做主，不過前輩可否留個姓名，在下總不好憑白將本宗功法出去。”

    “老夫勞九。”

    “勞九？”

    陳老道絞盡腦思索著這個名字，卻不著頭緒，各大教也沒有這號人，隻當對方報了個假名。

    有什麽樣的徒弟，便有什麽樣的師父，對方比你更猾更強大，還是老實一點好。

    陳老道無奈說道：

    “長生訣共有上中下三篇，前輩且聽好。”

    “夫氣之於天地，和之於……”

    通篇共有萬字，字字珠璣，玄奧無比，完闡釋了天地自然的奧，把黑老者聽得如癡如醉。

    期間陳老道故意放慢速度，想要拖到天亮，等待援手，黑老者隻是殺機一發，便令陳老道如墜冰窖，不敢再有異心。

    “觀夫修煉形氣，養和心靈……”

    念完之後，他起便走，但還是忍不住回頭叮囑道：

    “還請前輩口下留，不要再將長生訣四傳授。”

    “這是自然。”

    黑老者點頭應道：

    “這長生訣我若修不，他日遇到你的親朋故舊，後人子嗣，老夫定十倍將此功傳授。”

    陳老道子一，額頭冒了冷汗，萬幸自己沒再耍心眼。

    長生宗家大業大，你也不是孤家寡人，若遇到個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在明，人家在暗，修理你很容易。

    “前輩放心便是。”

    餘音還在黑老者耳邊回，陳鴻嶽已化一道殘影沒黑夜盡頭，跑得比兔子還快。

    黑老者沒有耽擱，如同暗夜幽靈，徑直下山。

    他前腳一走，陳老道去而複返，又出現在九十八號院外。

    孟北鬥究竟是不是馬武，與這黑老者又是什麽關係，他非弄清楚不可，這關乎到他掌控葵魔宗的大計。

    此時天邊已泛出一縷魚肚白，院子裏都是陷阱，陳老道不走尋常路，正從後牆擊穿牆壁，看一看這孟北鬥的真假，突然這廝掀簾從屋裏走了出來。

    “誰？”

    一聲低喝過後，陳鴻嶽好似驚弓之鳥，撒丫子便跑。

    他看得很清楚，孟北鬥無疑。

    而同樣去而複返，藏在暗中的黑老者，目視這家夥遠去，又跟了一段，確定陳老道已離開，才閉上眼睛，神駕馭質，滿頭白發盡被新生的黑發取代，轉回了九十八號雜院。

    盡管得到了完整的長生訣，張武還是萬分心疼道：

    “該死的，就這樣暴了一張底牌。”

    “武哥。”

    程狗摘下孟北鬥的人皮麵和頭套，拿出火折子點燃火盆，準備一把火將東西燒掉。

    張武也手指如蟬翼，輕輕一削，將白發齊削斷，隻留黑發，又把白發燒了，免得留下痕跡。

    本來他不準備裝勞九，也懶得與陳老道較長短，安安穩穩茍著打我的功法便是。

    但有些事是避不開的。

    人家已經找上門來，要掀桌子對你下手，不管你願不願意，都隻能接招。

    要麽繼續裝犢子，被人家拿。

    要麽拿出製對方的實力，令陳老道不敢妄。

    張武果斷選擇後者。

    這老道不是個易與之輩，招不斷……

    某人撓了撓屁才接著想道，你不拿出實力，鎮住他的氣焰，這家夥非得拿住你才會善罷甘休。

    如今略施小計，晾他陳鴻嶽以後也不敢再耍什麽花招。

    當然，張武想弄到長生訣，不隻是為了自己。

    “狗兒，這長生訣有延壽之效，你要好好修煉。”

    “武哥，我不行的。”

    程狗苦笑著，老態龍鍾說道：

    “我自己的況，我心裏清楚，最多再活個一年半載，最近已是幹什麽都提不起神，時常力不濟，再學這長生訣，用盡腦力，反而衰敗得更快。”

    說著，程狗出自己巍巍的右手，起左手幹褶皺的皮，一點水分都沒有，猶如枯樹皮。

    又捋了一下頭發，手中立時多出一綹枯敗的白發，如同雜草。

    剛剛假扮孟北鬥，已是強提了神，幸虧陳老道走得快，不然非得餡不可。

    張武沉默。

    半晌後問道：

    “過幾日我需要出個遠門，去白帝山找蝕心草，狗兒你跟我一起去嗎？”

    程狗搖頭歎息：

    “武哥你去吧，白帝山遠在五千裏之外，你帶上我，一年都未必能回來。”

    “那我早去早回。”

    張武拍了拍程狗的肩膀，沒有勉強。

    一夜過去，院子裏的羊皮卷都晾幹得差不多了，張武全部收起來，裝了個大黑包袱，背著朝執法堂走去。

    王當最近愁眉苦臉，大獄裏那麽多犯人，他愣是沒有打出一部神功，見張武來當值，早早等在刑室門口哀求道：

    “孟師兄，你肯定弄到降龍摔碑手了，不然你怎麽會把本命刀法賣給藏寶堂，你就教教我摔碑手吧。”

    張武無語，你丫消息倒是很靈通。

    但老子教了你，你拿去換靈丹靈藥，我他娘的自己不會換嗎？

    仿佛看出穿了他的想法，王當連忙說道：

    “摔碑手換來的好全歸你，反正孟師兄你已經學會此功，賣掉也無妨，我隻要完個任務便可。”

    葵魔宗的獄卒可是香餑餑，能打刑賞冊，王當一直沒打出功法，這兩天也該被攆下山守邊界，守藥園去了。

    張武沒有毫心，直接拒絕道：

    “王師弟你還是再想想辦法吧，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降龍摔碑手我也不會。”

    王當無法，麵如死灰。

    這時張武突然說道：

    “摔碑手沒有，不過其他神功我可以給你一份。”

    “什麽神功？”

    王當大喜，兩隻眼睛都在放，比燈泡還亮。

    張武把包袱放地下打開，在對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拿出一張羊皮卷賄賂道：

    “這神功你收著，稍後我在大獄裏幹什麽，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當接過無天劫劍，木然點頭。

    張武進山大獄，暗的氣息撲麵而來。

    其他幾個獄卒都沒有來當值，有的閉關修煉，有的下山會友，有的琢磨損招數，想著怎麽打功法，很能夠按時來當值。

    張武徑直來到三十九號獄門口，看著裏麵生龍活虎的犯事弟子，之前已與對方聊過幾句，絡說道：

    “師兄，我這裏有一部無上神功，我看與你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