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舅？”黎小鴨聽出了他的遲疑。

    他想陪去嗎？

    但二舅舅又害怕出現在人前嗎？

    黎小鴨想告訴他們，沒關係的，一個人也可以的。

    但二舅舅卻先開了口。

    他看向魏文磬：“你陪小鴨去？”

    問完，還不等魏文磬做出反應呢，二舅舅跟著又自己搖頭否定了：“不，不行。你說不了話，不便。”

    魏文磬不服氣地瞪著自己的哥哥，比劃說：“我試試，我帶保鏢一起。”

    二爺還是堅定地搖頭：“不行。”

    他那雙從來渾渾噩噩，寫滿自暴自棄的眼，這會兒都顯得清明了許多。

    二爺從嚨裏出痛苦的聲音：“我們家竟然湊不出健全人……”

    “還是我去吧。”二爺語氣艱地做了最後決定。

    黎小鴨終於找到了話的機會：“我可以自己去……”

    “我很久沒做過服了，還得挑一合適的服。”二爺喃喃自語。

    “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還像個惡鬼？”

    “早知道會有今天，我就不該砸了送來的飯。”

    “和我一起，我會不會丟的臉？”

    二爺越說眉頭皺得越，那張和焦躁溢於言表。

    黎小鴨忍不住又說了一遍：“舅舅，我自己可以的。”

    怎麽可以呢？

    隻不過是這孩子寬我的話。

    黎小鴨越是這樣說，二爺越不願意讓“獨自”踏龍潭虎。

    二爺自己推椅，當即斬釘截鐵地說：“我現在就回去挑服。”

    黎小鴨拉都拉不住，隻能呆呆地坐在床上目送他遠走。

    那廂門一開，門外的傭人正撞上二爺，也嚇了好大一跳：“您怎麽、怎麽在這裏呢？您的，您這……”

    傭人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去看二爺的雙。

    二爺冷了冷臉。

    他為什麽不願意出門呢？

    因為是傭人們“憂心”的目，就足夠讓他難以忍了。

    “怎麽？這裏不是我的家了？我想去哪裏，難道還要向你匯報？”二爺冷笑著反問。

    這話一出，傭人哪裏還敢說什麽？連忙低下頭去一聲不吭了。

    二爺頓時覺得憋悶得慌。

    但現在畢竟也不是過去舊社會了，他生氣又不能照人家腦袋上砸東西。

    他閉了閉眼，心想現在不同了，他們家裏有個孩子了，他要穩定緒，做好表率。

    二爺這樣才止住怒意，自己椅從傭人麵前過去了。

    很快就有保鏢上前來，接替了推椅的工作。

    魏文磬在這頭衝黎小鴨無奈地攤了攤手，然後彎腰將黎小鴨從床上抱了下來。

    二哥嫌他去了宴會不能說話。

    他還嫌二哥抱不了黎小鴨呢。

    “刷牙。”魏文磬比劃著帶進了浴室。

    黎小鴨打帕子，他就在旁邊給牙膏。

    傭人跟進來看見這一幕，頓時驚慌得不行：“哎喲，怎麽能讓小爺您來手呢？”

    魏文磬比劃兩下：“我高興。”

    傭人見狀，也就守在一邊不了。

    黎小鴨皺了皺眉，覺得這樣不好。

    都能看出來，這裏的人們不太尊重他。

    “舅舅，你去外麵等我吧。”黎小鴨細聲細氣地說。

    魏文磬心想也是，小姑娘沒準兒還有上廁所什麽的，他杵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魏文磬立即點點頭出去了。

    黎小鴨自己刷了牙、洗了臉，扭頭對傭人說：“給我梳頭吧。”

    傭人愣了愣，心想不是說從山裏找回來的嗎？大山裏出來的小孩兒也這麽會支使人？

    當然，這話也隻敢想想，絕不敢掛上的。

    找到梳子，規規矩矩地給黎小鴨梳起頭。

    黎小鴨也大大方方地和說：“我剛剛來這裏，很多東西不認識，也不會用。你要告訴我。”

    “……好的，小小姐。”

    等收拾完，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傭人帶著黎小鴨下樓吃早餐。

    這棟陪樓卻難得熱鬧，魏林坐在桌子的左邊，魏文磬坐在桌子的右邊，主位反而空了出來。

    在這棟陪樓裏，魏林其實就相當於是這裏的主人。但今天魏文磬在，他當然不能拿這個大。

    誰知道魏文磬也不坐主位。

    難道是要等二爺過來？魏林挑眉。

    這時黎小鴨走近了，魏文磬卻是驟然起，學著之前盛玉霄的舉，將黎小鴨抱起來放在了主位上。

    陪樓裏，一下安靜極了。

    傭人們無比震撼地看著魏文磬的作。

    魏林吸了口氣，又吐出來，笑著說：“小鴨將來長大了，是要接老爺子的任的，坐主位也沒錯。”

    魏文磬看了他一眼，心說還算說了句人話。

    很快到傭人們上菜。

    他們作利落，輕手輕腳，幾乎不發出聲音。給黎小鴨布菜的時候，尤其小心。

    很顯然，這位橫空出世的小小姐，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些。

    魏家的早餐很盛，黎小鴨從前就沒吃過這麽好的東西。

    但卻顯得有些食不知味。

    一會兒想到媽媽在村子裏最後那幾年的日子，那時候們總吃不飽。

    一會兒又想到盛玉霄。

    盛玉霄還會繼續往下錄節目嗎？那他在村裏吃什麽呢？如果他也能吃到這道菜就好了。

    黎小鴨的食不知味，落在其他人眼裏，簡直就是天生的上流做派！

    從山村裏走出來，麵對這樣一桌子食，竟然沒有展出半點急切失態。

    魏林目一閃，不得不又歎了一遍，人的基因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被惦記的盛玉霄，這會兒將黎小鴨家“搜刮”了一遍。

    “盛哥，你怎麽要帶這些破爛回去啊？”其他富二代不解。

    他們其實還沒玩夠呢。但盛玉霄要走，他們自然也就覺得沒趣兒了。

    “什麽破爛？”盛玉霄還沒說話，寧蘅先瞪了回去，“給你一個機會重新梳理語言！這些都是黎小鴨的東西。這回憶懂嗎？”

    “哦。黎小鴨竟然說走就真的走了……”那人嘀咕一句，突然反應過來，“臥槽！那我們不是白挑糞了？”

    寧蘅小聲說：“幸好我來遲一步……”

    盛玉霄斜睨一眼，說：“也不算白挑，節目組收視率不是上去了嗎？”

    “那上去也不給我分錢啊。”

    “我幫你問節目組要通告費。”

    “還得是盛哥好啊！”那人高興地歎。

    盛玉霄沒再說話，他最後看了一眼麵前這座飄搖的小屋。

    不管裏麵怎麽布置，還是破破爛爛的樣子……但就是這麽破爛的玩意兒，竟然讓人生出一點不舍。

    半晌，盛玉霄還是說了兩個字：“走吧。”

    那天黎小鴨走得匆忙，今天不一樣，竇大偉得了消息之後，就立馬開著車趕過來相送了。

    “電話裏跟你說的，別忘了。”盛玉霄說。

    竇大偉連連點頭：“您放心！我都記著呢，豬得賣了，也得賣了。反正絕不能便宜村子裏的人！”

    盛玉霄點了下頭，又想到黎小鴨特別提起的那個滿嬸嬸。

    “剩的蘑菇，還有剩的地，就給那個滿嬸嬸。反正黎阿爺回不來，這幫人遲早會去占。”

    “好的好的！”竇大偉一邊應聲，都一邊忍不住歎，盛大可真是夠細心的，連這都記著呢。

    盛玉霄真是厭惡了這裏的人。

    他說完就上了車。

    於是停在黎家村的數輛豪車，就像黎小鴨離開那天一樣，也相繼朝村外開去。

    後麵跟著的則是節目組的車。

    這麽大的靜，村民們哪能不注意到呢？

    他們爭先恐後地探出頭，茫然地問：“全走完了？”

    “那個什麽節目組也走了？”

    “咋說走就走呢？”

    “之前不是還說要幫咱們村子發展啥旅遊業麽？不是說錄了節目，就有人來這裏玩，給我們錢麽？”

    涉及到切利益他們才急了。

    什麽坐不坐牢，誰被警察帶去配合調查了，他們都不關心。他們就關心眼下，他們的錢，要飛走了！

    於是一個兩個村民都丟掉了手裏的活計去追車。

    節目組都給嚇壞了，趕著踩油門。

    還是一個攝影師給勸住了：“別，別急著往前衝，山路不好走，別出事故。咱們派個人去跟這幫村民說清楚就好了。”

    大家隻好看向他。

    反正正好攝影師心底也對這幫人憋著火呢，幹脆利落地就下了車，一邊背抵著車門，方便隨時跑路。

    “你們咋就走了？”

    “是啊！得給我們一個代咧。在我們村子裏拍這麽久，錢都給村長家和黎小鴨了。那黎小鴨不是說有什麽有錢親戚找來了嗎？我看也不需要錢啊！”

    “沒錯，沒錯，倒是我們，一分錢沒拿著。”

    “那個啥啥旅遊開發，又什麽時候來給我們弄？”

    他們齊齊圍了上來。

    攝影師聽得頭頂直冒火，冷笑一聲：“這事兒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人盛大都說了……”

    “說啥咧？”

    “說這裏……不配。這樣一個吃人的地方，它就不配有錢起來！”攝影師一口氣說完。

    村民們齊齊呆住了。

    他們的最後妄想被破……

    不配？

    竟然說他們不配！

    村民們臉上湧憤怒，正要手去抓攝影師。

    攝影師打開車門，坐回去，一氣嗬。

    “我告訴你們。”他調低一點車窗，“你們不要來，否則警察會把你們請到警局去。”

    村民破口大罵：“狗日的早知道你們說話不算話，誰還管警察？”

    “就是！他們敢來把他們車都掀了！”

    攝影師氣得臉都紅了：“這都什麽人啊？走走走，趕走。”

    “有些地方就是這樣的，民風剽悍，當地人又團結。人家才不管什麽警察不警察呢，扛著鋤頭照樣打你。”司機驚恐地說著，踩下了油門，“人家就知道四個字——法不責眾。”

    攝影師罵罵咧咧：“難怪敢幹人口買賣的勾當！真特麽不是東西……”

    “等著吧，那黎小鴨的親人要真是有本事的，這事兒肯定還有後續呢……”

    村民這邊放完了狠話，也都罵罵咧咧地回了村。

    “早知道那天就把黎小鴨的車給攔下來。”

    “就是！”

    到了下午，天黑了些。

    有人悄悄到了黎小鴨家……反正現在一個人也沒了，那不是一一個準兒！

    可等人進去了才發現……

    “草他媽的！怎麽連個崽子都沒留下！”

    這邊罵了一句。

    那邊也跟著罵：“豬都沒了……那幫富二代不是很有錢嗎？咋這麽不講究，豬都拉走。”

    兩邊一起罵，出來一對，才發現好幾個人都過來了。

    “黎小鴨家還有地呢……”

    “對啊……還有地呢。”

    他們一念叨，又興起來，連忙就往地裏衝。等衝到才發現滿嬸嬸和家那口子，正在地裏澆糞呢。

    “你們幹啥呢？”

    “小鴨走了，把地給我們了。”滿嬸嬸臉上掩不住喜悅。

    “咋就給你們了？”他們咬牙切齒，當然不肯幹。

    “咋？你們不樂意？”都是本村人，誰還怕誰？滿嬸嬸家那口子，麵兇狠地把鋤頭往肩上一扛。

    他家裏有兩個弟弟，正當壯年。一打架就能喊來……

    山村裏爭國家福利，爭宅基地，除了像村長這樣有點權利的，其他拚的全是誰家青壯多。

    “是不樂意，算了，便宜你們了……”這幾人再咬牙切齒也沒辦法，隻能識趣地走了。

    背後不知道又罵了多句髒話。

    這下他們是真的盼著黎阿爺吃牢飯，死在裏頭最好了，別回來了。

    這樣等過上一段時間，他們就能把黎小鴨家的房子給推了，占過去自己修一棟起來……

    村民們想得倒好。

    當天村子裏就又來了警車。

    警察要帶走更多的人配合調查。

    村民們當然不樂意，紛紛扛著鋤頭，抓著鐮刀，就想暴力抵抗。

    但這次來的警察，可不是什麽鄉鎮派出所的。

    他們有富的理鄉村犯罪的經驗，全都帶了防盾牌。一看還有人敢刀，那當然是製上去，幹脆一波全帶走！

    “殺人吶！警察冤枉好人吶！”

    “天殺的，鬆開，鬆開，你們都是那些富二代雇來的……”

    村民滿口謾罵，但也沒用了。

    山村很快又恢複了寧靜。

    滿嬸嬸走在回家的路上，沿途覺到分外的寂靜。

    “村子裏一下了好多人，還不咋習慣。”喃喃說。

    邊的男人，難得衝出了個熱切過頭的笑容，說：“幸虧你咧，你以前照顧過黎小鴨阿媽，明年那塊地咱就種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