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隻有三口人,其中還有個離不了父母的小兒,顯然住著正房就已足夠。東西兩廂的房屋都空著,但阿吉從前卻隻配住在倒座角落的柴房裏。
往東廂去的路上,蘇婼特意朝柴房方向看了一眼——府的人一來,每間門都被打開了,所以柴房裏的形,也很容易可以看到。
那裏頭現下的柴垛旁邊,還支著張木頭搭的床,不過兩三尺寬,床頭還擺著兩隻破藤箱。而床下,還出來兩隻鼠。
蘇婼心頭發凜,在最落魄的時候,也曾麵臨過極艱苦的環境,這種滋味,知道。
進了方臉捕快引路進到的東廂房,這裏擺著許多桌椅板凳,箱籠等,看得出來這裏被當作庫房在用。
進門時蘇婼先看了看房門,門是結實的,門鎖是撬開痕跡,從現存的栓扣來看,當得上一般人家的庫房防護。
再看靠牆的幾隻箱子,果然鎖都被撬了。
蘇婼撿起地上的鎖頭來察看,那邊廂捕快已經在陳述經過:“這間門鎖原本有的,是方才兄弟們勘查時撬開的,但進來後才發現幾隻箱子竟然有被撬過,再經察看,宋公子就發現屋頂有破損跡象,又在房梁上發現了一截斷了的繩索。猜想歹徒沒有直接撬門,而是從梁上下地來行兇的。”
“把箱子打開看看。”韓陌道。
幾隻箱蓋全被揭開,隻見裏頭翻得稀,幾隻年代並不久遠的罐子,幾匹綢布,另外還散落著幾枚銅錢。
“是不是值錢玩意兒全丟了?”韓陌問。
“這間屋子裏,最值錢的已經隻剩這些了。”
楊佑道:“連銅錢都收在這兒,估著也沒啥值錢的東西。”
“但是他費了這麽大功夫到這庫房來搜刮,連銅錢都不放過,至是為了求財。”
韓陌邊說邊抬頭看著房梁,周家顯然確實是沒有什麽家底的,房屋是砌上明造,沒有頂棚,屋頂上方明顯有一片瓦了。“既然有繩索,那至也有兩個人。而且手法並不高明。”
“周家並不見得十分窮。”這時候門外傳來清亮的聲音,是宋延掩著劍走了進來,他的右手還攥著某樣事,“先前察看正房的時候,我看到周家婦人的梳妝鏡前有百芳齋的胭脂,世子請看。”
他把手裏所攥之遞給韓陌,韓陌拿在手上略一端詳,說道:“有什麽不對?”
宋延道:“百芳齋是專門售賣胭脂水的商號,價格沒到權貴眷會青睞的地步,但也絕不算便宜。這盒胭脂有八九新,看起來新買來還不久,而且——”
說到這裏,他出雙手就著韓陌的勢,按了下胭脂盒頂端的一個暗扣,那盒子底部頓時彈出來一個小暗格。
他從暗格裏拿出兩隻綠豆大小的金耳鐺,展示給在場人看:“我知道再窮的人家,可能都有那麽一兩件金首飾傳家。可那些必定都是陳舊之。但這耳鐺是新的,可見是最近周家是有了進賬後才買的。
“如果說周家真有那麽窮,那這婦人為何買得起這樣的胭脂和首飾?他們家素日做些小本生意為生,最近這筆錢,是從哪來的?”
捕快們都因這新發現而圍了過來。
正在細看手上的鎖的蘇婼聽到他們議到這裏,心下一,突然抬頭:“半個月前,我以買丫鬟為名,把寄住在他們家,但被他們待的一個小姑娘帶回了蘇家,當時給了五十兩銀子作為買斷關係,半個多月,他們肯定花不完這筆錢,你們有發現這筆銀兩嗎?”
一屋人目嗖嗖地轉向,隨後大夥又都麵麵相覷,宋延率先道:“這位可是蘇姑娘?”
竇尹點頭,然後問道:“蘇姑娘當時給的銀票還是銀錠?”
“銀票!寶祥莊十兩一張的銀票,一共五張。”
“這麽重要的東西他們肯定不會放庫房,——去正房搜!”
韓陌當即發話。
這麽樣一來,求財而來的歹徒跑去正房行兇也變得更合理了,五十兩銀子,擱在周家這樣的家庭絕對是巨款,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刻薄的周家婦人能那麽痛快歡欣地答應買斷這層關係,並還主幫忙打包讓阿吉離開!
能持殺豬刀殺人,並且還使用從屋頂下落這樣的笨辦法的歹徒,又能富有到哪裏去呢?五十兩銀子夠他們買多把殺豬刀,殺多頭豬了?自古見財起意的又不是什麽新鮮事!
隻是蘇婼萬萬沒有想到,從手上給出去的五十兩銀子,竟然有可能為送了周家夫婦命的導火索!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這鎖有沒有什麽問題?”
這時候打發了人出去的韓陌走到麵前。
蘇婼看向手上,說道:“鎖沒什麽問題,隻是一般常見的雙簧鎖,的確是可以撬開的。隻不過開鎖的人看起來比較暴而已。”
說到這兒把鎖順手塞了給韓陌,提走了出去,奔回正在被翻查的正房。
韓陌猛然被撇下,接住還帶著手掌餘溫的銅鎖頓了頓,也走了過去。
剛才這會兒功夫,首已經被捕快們抬去順天府了,接下來竇尹將會對首再做一番細致的查驗,這是慣例。於是屋裏隻餘跡與跡味,宋延沒有讓捕快手,而是讓幾個從前也跟著他們辦過東林衛案件的國公府護衛在翻查家俱。
“這裏有個包裹。”
剛好有護衛從櫥裏翻出來一卷油紙包著的包裹。蘇婼想接著,一隻手卻越過肩膀,從後方過來,直接接了過去。
蘇婼回頭,隻見韓陌已經把那包裹展開,一雙濃眉還衝挑了一挑:“不要隨便接不明來曆的東西,據我的經驗,在案發現場裏找到的一切不明由的件,裏頭有可能是你想要的東西,也很可能是要你命的東西。”
蘇婼無奈哂道:“那你還不是打開了?”
“我怎麽同?”韓陌慢條斯理地翻看著包裹,“這種場麵我見得多了,就算有危險,我也有能力及時作出反應。——可‘鬼手’隻會製鎖,不會保命的功夫。”
末尾這句話他是湊到蘇婼耳邊小聲說的,語中頗有深意。
蘇婼翻了個白眼。
“沒問題,隻是幾本聖賢書。”這時他把反複翻了幾遍的三本書冊放到案上,“銀票沒有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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