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分鐘悄然流逝,陶瓷頭套店小二的墨不知什麼時候咧開,牽引出一個古怪又殷勤的笑臉。
尋不到源頭的幽藍影一明一暗,明時能照出紅鬼麵皮下的管,暗時連同視覺一同沉寂,帶來瞬間的手不見五指。
陶瓷頭小二在一個影閃爍間從樓梯口瞬移到了三張餐桌前,拖長了音高聲喊:
「上——菜——」
恍然間,虞幸好像聽見耳邊響起「叮」得一聲,類似於微波爐定時結束的提醒音效。
二樓的地面忽而湧出層層白霧,就像餐館上生鮮時用的漂亮乾冰,白霧漫過腳背,虛幻飄渺,遮蓋了地板,讓整個二樓彷彿飄於夢境。
與此同時,一違和開始在虞幸心底滋生,總覺現在所在的場景被什麼東西悄悄替換了,不再僅僅是不忘居二樓。
腳下雲捲雲舒,白霧翻騰。
在眾人等待「上菜」時,那幽藍芒又暗下去,在黑暗中蟄伏。
為了看到花宿白那桌的況,虞幸坐在面朝花宿白,背對樓梯口的靠窗位置,他旁是顧行,對面是閻理,斜對面是不歸。
眼前太黑,聽覺更加敏銳,虞幸能聽見自己這桌四人的呼吸聲,都沒有異樣,只是其中還混進了一種特別輕微、就連他也差點忽略了的機運作的聲音。
這短暫出現的聲音很難形容。
還沒等虞幸想出這聲音代表著什麼,兩秒后,芒乍亮。
眾人復明的同時,雲霧繚繞的餐桌邊驟然多出一個面慘白慘白的紙人。
紙人印花的紙紮袖子邦邦的,就懸在顧行頭頂,顧行被籠罩過來的影弄的一愣,抬頭看去。
藍印花袖子,紅馬甲,馬甲領口襯出一截藍對襟,再往上,是白得嚇人的脖子、下,以及一雙墨描畫的眼眶。
紙人低著頭,沒眼珠的眼睛卻好像也正在看他。
「臥槽!」顧行口而出,又覺不妥,生生把後續的失態憋了回去,正襟危坐,繼續維持研究院文靜而智慧的形象。
只是他上半很明顯在往虞幸這邊傾斜,渾寫滿了對紙人的抗拒。
虞幸離得稍遠,起碼隔了一個人,所以他能一眼看見紙人全貌。
紙紮人的臉上畫著和陶瓷頭小二一模一樣的笑臉,頭上戴著頂古時候的小圓帽,看起來是討喜的那種。
它直地站立,幾乎著桌子一側,雙臂彎曲,托著一盤同樣是紙做的菜。
它來得無聲無息,一不,卻給人帶來一難以描述的迫,霧氣漸濃,虞幸敏銳地朝花宿白那邊看去——
相隔幾步的另一張桌子,已經在霧中變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了。
「叮」。
又是那種突兀的響聲。
再次熄滅,這回暗下去的時間更短,僅僅一個眨眼,就又重新亮起。
「臥——」顧行毫無預兆地和紙紮人來了個臉臉,他大驚失,勐地往後一靠,椅子被帶,發出一聲刺耳刮蹭。
只見紙紮人正做著把菜放上桌的作,僵直地彎下腰,偏偏那張臉不老老實實低著,而是扭轉九十度,用那種詭異笑容盯著顧行看。
亮起來后它依舊一不,安靜得如同一個真正的紙紮人。
「它,它有點嚇人。」顧行強作鎮定,這回正大明把椅子往虞幸的方向挪了挪,整個人過去,還在,「我只是有點不能適應這種中式恐懼里的元素,不是膽小。」
虞幸分心瞥了他一眼,主要還在觀察花宿白那桌。
這次「開關燈」,霧氣又濃一份,徹底把周圍兩桌隔開了去,一點兒也窺不見。
他完全應不到霧後有任何氣息,無論是活人的,還是鬼的。
不,這麼說不太確切,應該是……他覺自己被封在了一個空間中,就連留在獴刀的那縷詛咒之力,也石沉大海,沒了聯繫。
虞幸冷不丁抬高聲音喊了句:「花老闆!」
無人應聲。
「花傻!」
霧后,還是沒有人回答。
閻理也皺眉:「不妙,我趁上樓梯時在裂隙背後布的陣失去控制了。」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得到了一樣的答桉。
先不管閻理怎麼在那麼短時間準在脾氣暴躁的裂隙背後布陣,總之……他們十個推演者,就這麼被隔開了——以桌椅為單位。
或許每桌人都被困在了一個單獨的空間里,失去了聯繫外界的手段。
這一切幾乎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而他們所有人,包括明面上最強的推演者在,都只注意到了霧氣,本沒得到更多警示。
不對。
虞幸的通靈之眼不經意間發,瞬間結上清澈的冰,腦中一清。
有警示。
再黑下去的幾秒里,他聽到了某種機運作的聲音,還有,每次「關燈」之前,必有的一聲叮。
「叮」。
正想著,那奇怪的響聲就來了。
這次只暗下去半秒,再亮起,紙人不見了,霧也消散了,旁邊兩張桌子上的人也沒了,只剩一種空的落差盤旋在心中。
面前的桌上多了七個紙紮盤子和四副真實的碗快,碗里盛著滿滿的白米飯,深快子豎直在飯里,如同點香。
顧行背後爬滿骨悚然的慄,他額角滲出一滴冷汗,很快被冰冷的空氣同化冰汗,他一哆嗦,趕用手掉。
「我真的很討厭中式恐怖的元素。」他試探著捉住虞幸一條手臂,「我聽曾來說你是他很重要的朋友,朋友,胳膊能借我抱一下嗎。」
虞幸對眼前的一切抱有新奇和狐疑,沒有斤斤計較的心思,大度道:「請便。」
他經歷過的推演中,還沒有過這樣的怪異場景。
叮一下叮一下的,每聲清響都像一個信號,一黑一亮后,周圍的景象都會有很大變化。
就像……
「定格畫。」閻理再次對上了虞幸的腦迴路,冷靜道:「不知道為什麼不忘居這頓飯會有這樣的呈現,從小二說上菜開始,三次明暗,三個景象,就像定格畫。」
現在,在他們眼中還是不忘居的二樓,然而欄桿外的景象是一片黑暗,本忘不到下面的街景和上面的天空,哪怕在二樓部,也一片空,沒了別人,連小二都不見了。
通往一樓的樓梯就和欄桿外的景象一樣,被黑暗吞沒。
「看這個。」自覺在這些大老們面前不上什麼話的不歸終於出聲,他從裝著米飯的碗底下出一張字條。
【今年一月,方德明攜妻在此座吃飯,途中來小二,言長子婚在即,詢問包下不忘居作婚宴宴客一事。小二答:老闆有規定,本店不接婚宴。遂被發怒方爺打破腦袋,伏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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