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暗星員背著的旅行包,在躺下之前就將之放在手可及的地方。
除此之外,這間房裡的空氣還瀰漫著一種嶄新的、沒來得及完全發散的腥味道,越接近角落越濃郁。
唯一一個不能一眼看見的角落就是被桌子擋住的那個拐角了。
虞幸直接上前,藍無跟其後,兩人僅僅錯開了一個角度,就看見了書桌后一堆乎乎的東西。
那灘東西也不能說完全爛掉了,畢竟它還能把自己固定在角落起來,但看上去也實在好不到哪裡去,本分不清頭、和四肢。
不斷地在原地蠕,塊上的氣孔一張一合,好像還在呼吸。
藍無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一幕讓他想起,之前上大學時,寢室四個人關係都好,因為學校宿舍條件實在簡陋,他們大二就搬出去合租了。
按照年紀排行老三的那位很會做菜,聽說他爸爸就是在餐廳當主廚的,他們搬出去之後,只要不是特別想吃某個外賣,平時基本上都由老三下廚做飯,其他三人就流負責買菜。
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麼事的藍無第一次去了菜市場,買的時候就看到,販拿著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在很大的新鮮塊上輕鬆劃幾下,就能劃出客人想要的部位。
那種刀實在是太快了,塊被切下來的時候,整齊的表面還在劇烈起伏搏,就好像還在呼吸。
眼前這堆塊和那時留在他眼中的印象一模一樣。
塊彷彿有了生命,在被切碎時痛苦而無聲的急促呼吸著,給人帶來一種掉san般的衝擊。
「它還會嗎?」藍無忍不住問。
在後院見到的和眼前這隻差不多,那隻鬼影行就很敏捷,令人防不勝防。
這隻卻好像桉板上的,並不反抗。
虞幸端詳著蠕的塊,察覺到了一晦的恨意,他輕笑一聲:「不僅會,應該還有思想吧。」
不忘居二樓的紅鬼影對還活著的推演者抱有強烈的恨,那種恨是在恨生命的不公,總不可能是憑空而來。
這些異化了鬼影的推演者,可能連思維也一起異化了,只是塊太象,讓人第一時間意識不到這東西仍能思考。
「你是說……它們還記得發生過什麼?」藍無孔有一瞬間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是更可怕了嗎?
上一秒還是一個活人,下一秒就發現自己皮也沒了,骨頭也沒了,變了一個醜陋的怪,偏偏還能思考,還有記憶,這比直接死掉更加殘酷。
在進推演之前,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
無論跟著杜莎讓他提前接了多拔高的知識和觀念,學會了多以前沒做過的事,那種共力也不是短短半年不到能完全磨滅的。
虞幸察覺到他的小心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就算能思考有記憶,這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他。在異化他的的時候,連帶著思維也逃不了,你可能不太能理解……」
虞幸蹲下來,湊近了那堆,口中的聲音也不自覺輕上幾分:「當思想也了怪,就不會有多懷念還是人的時候了。」
「對活著時一切好的回憶,都會隨著心中的恨和折磨化為泡影,哪怕記憶仍在,當時那種緒也再也找不到了。」
「能支撐著怪存在的只有恨和怨念,它們攻擊我們不是因為羨慕我們還活著,而是它們在恨,我們為什麼沒有和它們一樣到折磨。」
「這種異化是一瞬間就能完的嗎?」藍無看著虞幸蹲下去的背影,依稀覺虞幸語氣里好像藏了很多他現在抓不住的東西。
那不是他能去深究的,他只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除了杜莎之外願意和他說這些的前輩,因此,有些在心中埋了許久的疑,也剛好能在此刻問出口。
「哪怕活著的最後一秒還在祝同伴好好活下去,被異化的瞬間,也會毫不猶豫地恨上自己曾拼了命保護的同伴嗎?」藍無怔然。
虞幸偏頭,對上白髮青年彷彿在求證什麼的視線。
青年大概是習慣了在杜莎旁表現出喜歡的模樣,偽裝澹定沉穩的樣子已經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但問出這個問題時,青年白髮下的臉終於流出了屬於這個年紀的男生的迷茫。
清瘦的站在那裡,像一釘在原地的木樁子,被他所問出的問題捆縛手腳,一寸寸打進更深的黑淵。
虞幸勾,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答桉:「是的。」
「為怪的那一刻,它就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你可以把它看……一個佔據了你朋友軀殼的鬼,它不僅控著你朋友的,還假借你朋友對你的保護試圖傷害你。」
「因此,態度的轉變不是因為活著的人後悔了,而是死後的怪背叛了還活著時的意志。」
藍無眸,結上下,將間被堵住的覺生生咽下去。
虞幸的語氣明明並不溫和,反而帶著一種篤定的鋒利,但這卻是藍無聽到的最溫的話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虞幸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特別讓人想要相信,令人心甘願不去尋找其他的可能。
沒錯,讓他將這個疑埋在心裡許久的,正是老三。
宿舍四人自從搬出去之後,關係更加親,恰好誰都沒談朋友,整天也就和兄弟幾個在一塊兒玩,相久了跟家人也差不多。
噩夢在大三下學期那年降臨,他們住的公寓樓上新來了一個漂亮孩,據說是和他們同一個大學的大一學妹,因為特殊原因才被允許大一就不住校。
學妹人不是很開朗,文文靜靜的,也不說話,但每次看到他們都會笑著打招呼,都在同一棟樓里,下課時間點又只有那麼幾個,短短兩周就見了很多次面。
老三喜歡上了這個學妹,不過也只是上說說,並不濃烈,更多的是欣賞。
因為學妹的格實在是太好了,雖然不如很多生那樣明活潑,可沉靜的格和有點瘦弱的形剛好吸引了老三。
拖了一個月,老三才確定自己不是見起意,他和兄弟們商量著,應該先主多去了解一下學妹,再慢慢追人,免得嚇到。
藍無和其他兩個室友都說會幫老三一起打聽,例如學妹的喜好、要好的朋友、反行為等等。
可還沒等他們付出行,就聽到班裡的八卦通傳來一個消息。
大一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孩跳樓了。
八卦的分自然是越來越深的,他們幾人本來就是聽一耳朵,順帶著嘆幾句惋惜,結果越聊越發現,別人口中的孩像極了學妹。
長相像,穿風格像,系別也像,最一錘定音的是——那是大一唯一一個準許不住校的特例。
他們這才知道,學妹班上的幾個生聯合著是室友和一些男同學造黃謠,集孤立等等。
家和學校隔了幾座城市,父母雖然健在,但忙得就跟死了一樣,平時打電話也只關心的學習,關心獲了多獎,能不能拿到獎學金。
從小到大一直被要求著優秀,學妹早就不過氣來,由於父母眼裡看不見除了學習以外的東西,小時候就很擁有社時間,和人相的經歷也很。
面對霸凌,既不想和父母傾訴,也找不到好的應對方法,一個人默默承著,自殺了一次。
割腕,但沒死。
學校之所以同意學妹的外住申請,是因為學妹得了抑鬱癥,以要治療的借口遠離了讓心生絕的寢室。
搬到公寓來的一個月零一周,是學妹這輩子活得最輕鬆的一段時間。
可惜,儘管對的孤立已經因為那場模湖的割腕而結束,影響卻不會消弭。
認識的人看的眼神都好像在說,「噓,這是那個自殺過的生,跟相小心點,小心刺激到」。
學妹還是沒有走出來,在教學樓樓頂,毫無預兆的一躍而下。
有些人的委屈總要等已經無法挽回時才會被大眾知和接,而這已經比那些死了都沒法改變別人想法的人幸運了一。
藍無他們知道原委之後十分後悔,尤其是老三,他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了解學妹,可能再早一點,事的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那天他們的心都很沉重,上完最後一節課就沉默著回公寓了。
……他們在電梯里又遇見了學妹。
學妹和往常一樣,微笑著跟他們打招呼,素來乾淨的服上被深褐染臟。
烏黑順直的頭髮披在腦後,半邊的臉和卻七扭八歪。
藍無有些記不清當時他們是以怎樣的表從樓梯逃回了房間,只記得所有愧疚後悔和憐憫,都在激烈的心跳與恐懼中消失殆盡。
那是鬼啊,是鬼啊。
回來是要……做什麼呢?
凌晨兩點,學妹從樓上的窗戶跳下,砸在了他們的臺上。
已經完全扭曲的學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污把他們的臺染出一片紅。
趴在明的臺玻璃門上,無聲對他們說話。
老三是真喜歡,而也真是個可憐人。
在恐懼之餘,老三竟一步步走上去,隔著玻璃門,問想說什麼。
聽不見又不敢直接開門,老三把耳朵湊了上去,這場面嚇得藍無和另外兩個室友大氣都不敢出。
沒過多久,老三愣愣地直起子,一陣風過,學妹也不見了,只留下砸出來的跡告訴他們這不是錯覺。
「說喜歡我。」老三的神狀態明顯不對勁,「喜歡我。」
當天更晚些時候,被學妹喜歡著的老三滿臉與學妹平時如出一轍的神,拿刀抹了另外兩個室友的脖子。
藍無很幸運,在刀落下之前他就驚醒了,他聽到老三口中發出學妹的聲音,的不停地說……他們是見過最好的人,可是下面太孤單,想讓他們去陪。
有人破門而,艷的臉上帶著漫不經心,從老三的刀口下救下了藍無。
藍無後來才知道這人的代號是杜莎,當時,他只看見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老三錮在了原地,說老三已經被污染,沒救了。
學妹並不是這場「推演」的核心,只是第十一個,老三是第十二個,如果不殺了老三,老三就會殺更多的人。
而如果老三死了,那「怨靈」只會再去尋找另一個可以被污染的,而不會對大量的普通人手。
而且這樣的傳承,有助於人找到其中規則,徹底結束掉怨靈。
老三就在這時清醒了過來。
他似乎知道自己在被控制的時候究竟做了些什麼,淚流滿面的把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跟藍無說,對不起,老幺。
活下去。
以後不能給你做菜了。
欠老大老二的對不起,我到了下面親自跟他們說。
他用抹脖子的方式,讓自己死在了兄弟旁邊。
做杜莎的人就這麼冷眼看著,最後發出一聲輕笑,說了聲——還算有種。
可事沒有就此結束,藍無為唯一一個與這件事最近距離接過的人,被杜莎保護了起來。
他這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靈異事件,在杜莎這種人口中,把這做推演副本。
杜莎等級太高,參與的推演沒有簡單的,學妹和老三也只是這場噩夢的冰山一角而已。
半個多月後,杜莎終於解決了怨靈,盯著藍無的臉看了半晌,最後提出,要不要和走。
有辦法從推演副本裡帶人出去——去往真實的世界。
藍無同意了,因為他也待不下去了。
他沒告訴杜莎,在杜莎離開的半個多月中,留給自己的護符每天都在起作用。
一到夜裡,老大老二和老三就會出現在他的床頭,帶著深重的怨氣,以看仇人的目看著他,質問他,不是好兄弟嗎?為什麼只有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