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破？”

    靳昀初愕然道：“告破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穆赫蘭元帥語氣剛的道, “他們已經把結報都上到了總統辦公室。”

    暮遠元帥皺起眉頭：“怎麽說？”

    “意外事故。”

    穆赫蘭元帥看了一眼暮遠, 咬牙切齒的道：“而且西澤爾是唯一幸存者的事不知道怎麽泄出去的, 過一會恐怕召回通訊就會連接到你的軍部來。”

    靳昀初的神逐漸凝重起來：“這件事比我想的要複雜。”

    “押運的是叢林之心的絕品, ”說道，“管理委員會難道就沒點反應？總統先生呢, 事關叢林之心, 他看到結報也沒有疑問？”

    “大選在即, ”穆赫蘭元帥沉聲道，“他的任期已經到了。”

    “這個節骨眼上……”

    “這個節骨眼上, 還是想想怎麽應付調查局的人吧, ”穆赫蘭元帥不客氣的打斷了暮遠元帥的話, 警告道, “西澤爾可是你被你搞到北鬥星的, 他但凡要是出個什麽事, 我弄死你！”

    暮遠元帥眼皮輕微的抬了抬：“你想弄死誰？就你這個半輩子躲在舊月基地不出來的家夥，有本事你躍遷到北鬥星來。”

    穆赫蘭元帥：“就你那窮鄉僻壤犄角旮旯我本不屑的去！”

    暮遠元帥：“你來，你敢來我立刻巡防艦轟死你。”

    靳昀初：“……”

    使勁咳嗽了兩聲, 提醒道：“還是想想到底怎麽應付召回通訊吧。”

    “有什麽好想的, ”暮遠冷森森道, “邊防軍總部的人, 他帶走一個我看看。”

    穆赫蘭元帥“嘖”了一聲：“暮遠，我兒子什麽時候就了你邊防軍的人了？”

    暮遠元帥淡淡道：“他要不是我邊防軍的編製我怎麽保他？聯邦調查局局長再怎麽說也是上將領銜，我要著他的人辦事, 總得找個合適的由頭。”

    “局長？鍾毅書這個王八蛋，”穆赫蘭元帥一拍椅子扶手，“我現在就去找他去！”

    “您這是吃了□□？”靳昀初無奈道，“現在去

    找鍾局長也無濟於事，結報已經遞送了。”

    暮遠冷笑道：“你讓他去，去了再吃個閉門羹。”

    靳昀初白了他一眼，徑自對穆赫蘭元帥道，“我們肯定不會讓調查局帶走西澤爾，但是接下來他就暫時不能回中央星圈。311艦隊的事到此為止，至明麵上就到此為止，就按照他們的說法，隻是一次意外事故罷了。”

    “我知道……”穆赫蘭元帥長歎了一聲，神和語氣都晦暗不明，“管理委員會會在下星期二舉行一次臨時會議，白蘭教授到席。”

    他這麽說，基本就是默認了西澤爾留在邊防軍。

    靳昀初低聲道：“管理委員會多年沒有舉行過臨時會議了？”

    “十七年，”穆赫蘭元帥道，“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

    “那件事……”靳昀初罕見的猶豫了一下，接下來的話沒有再說出口。

    穆赫蘭元帥沉默著，最後因為臨時有事暫時掛斷的通訊，靳昀初的眉頭一直皺著，直到暮遠出聲：“中央星圈也不是什麽好地方。”

    靳昀初才淡淡附和：“中央星圈確實不是什麽好地方，鮮亮麗但也藏汙納垢，沒有誰活的像個簡單的人。”

    “你倒是很提起，”暮遠似乎忖了一下，道：“後麵這句話不像是你會說的。”

    “本來就不是我說的。”靳昀初笑了笑，笑意很淡，像是水麵上漾起一抹波紋，轉瞬就消失不見。

    “那是誰說的？”

    “叢林之心一位科學家。”

    “我以為叢林之心的科學家都是些實驗狂，沒想到還有人會說出這麽有意思的話。”

    “那個人的話，”靳昀初回憶道，“確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

    “一個小時後星艦降落！”

    通訊頻道裏傳來嘈雜的、帶著電流波的廣播聲，大概是因為剛出蟲，時斷時續，啞難聽，像是齒了卡了一把沙子。

    船艙裏忽然刮過一陣猛烈的氣流，楚辭不得不雙手住自己的帽簷，左耶的頭發被吹得全都向後攏著，而他穿著綠安全服，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顆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蔥。

    沈晝無奈，背對著氣流站在了楚辭麵前，寒冷氣流頓時被他的高擋掉了一半，楚辭麵無表的心想，反正風來了也有高個子擋著，他長那麽高幹什麽。

    左耶蹲在地上慢吞吞往過挪，最後挪到了他旁邊，抱著膝蓋靠牆坐下，無聊的摳了會指甲，道：“小妹妹，你什麽名字？”

    楚辭抬手就準備暴捶他一頓，結果剛一抬手就看到在終端上，玲的份卡，於是暴躁的下想鯊人的衝，甕聲甕氣道：“林。”

    左耶不依不饒：“哪個字？”

    他在終端上調出一排字來，圍著楚辭打轉兒，楚辭沉默了一會，從裏麵撥出來老林的林。

    沈晝挑眉問：“你的名字是這個？”

    楚辭點頭：“是。”

    沈晝沒有再說什麽，那寒冷的氣流逐漸平息了，沈晝抓著西裝外套就地坐在了楚辭邊，楚辭的目卻一直在舷窗之外，他似乎是在看著梅西耶星雲出神，而緩緩的，舷窗裏出現了幾個小星係遠遠的剪影，那就是有名的“霧海三星”。

    “這船什麽時候返航？”

    “說也得半年後了，”左耶聳了聳肩道，“躍遷一次會耗費掉他們積攢的所有能源，如果搞不到適合運出去的貨，或者運進來的東西賣不出去，那這個期限還要再延長。”

    “那難道我們要在二星呆半年？”楚辭問。

    “說不定會有別的船，”左耶道，“隻要離開了霧海，在哪都好回主衛三。”

    “到了二星，我們去哪？”楚辭看向沈晝。

    “我也沒有去過那裏，”沈晝聳了聳肩，“走一步看一步，也許我們應該先找個旅店？”

    “那你會被黑心老板，他會搶走你所有的錢財和值錢的東西，”左耶嚷嚷道，“連都不剩的那種！”

    說完，他又恨恨的補了一句：“霧海就沒有像我這樣正經老實的生意人！”

    顯然他曾經被坑過不次。

    “那給你了，”楚辭抱起手臂，“是你把我們帶到霧海來的，接下來的安排就看你了。”

    左耶冤：“我可是為了你們好！”

    完他又嘿嘿傻笑了兩聲，道：“不

    過我確實在二星都有人，這次算你們走運。”

    小星艦停在了一個廢舊的港口，沒有接引員，通訊頻道裏通訊員也沒有提前報給坐標和進港時間，直接就那樣停靠進了港口裏。將要下船的時候楚辭看見船長拿著通訊卡給一個梳著髒辮的黑人種大漢劃錢，船長不知說了句什麽，那黑人抬腳直接重重踹在了船長肚子上，罵罵咧咧的拿著終端走開了。

    “別看，”左耶低聲道，“直走就行。”

    這港口不大，廊橋似乎多年無人維護，走在上麵搖搖晃晃嘎吱作響，複古得像是地月紀的吊橋，但來往的人都一臉淡定，甚至還有點自得其樂，楚辭就知道是自己見識短淺了。而對接門本沒有降溫氣，明顯能看出接口過熱已經產生了變形，扭曲程度堪比象派的代表傑作。

    從廊橋出來，一個瘸了的自清掃機人一跛一跛朝著他們走來，紅外探測在左耶上掃了個上下，兩秒鍾後將他判定為有害垃圾，出機械爪就要將他投進垃圾桶就地碎，左耶躲避著機人的機械爪，嘀咕道：“什麽病……”

    好不容易擺了自清掃機人，走出港口的時候左耶回頭看了好幾眼，才道：“這裏不比外麵，霧海的港口都是黑|幫接管，停船或者進港都必須過路費的。”

    “這裏有政府嗎？”

    “有，”左耶說著，卻搖了搖頭，“有政府和調查局，但是形同虛設，甚至政府員和黑|幫相互勾結，明目張膽的打保護傘，這種事很常見。”

    “他們把霧海做‘罪惡之城’、‘黑暗深淵’，一點也不誇張。”

    左耶說著，帶著楚辭和沈晝進了空軌站——這地方竟然還有空軌，著實讓楚辭震驚了一番。但它卻並不能穿越空間場躍遷，於是速度讓人不敢恭維，有點向它祖宗“和諧號”看齊的架勢，看起來返祖現象並非隻是一種人類迷行為，空軌列車也是。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才抵達左耶要去的地方。

    那裏是一條拐來拐去的街，房屋大多低矮，灰舊，遠去像一隻隻在仄巷子裏的巨大甲蟲，說不出的醜陋。

    架空橋這種在外麵幾乎已經絕跡的建築在這裏隨可見，橋下徘徊著乞丐和流浪漢，沈晝帶著楚辭經過的時候，他們髒汙糾結的發裏投過來綠油油的目，惡意翻湧，貪婪而兇狠，仿佛狼一般。

    左耶從背包裏出一把激槍在手裏掂了掂，他們才悠悠然的散開。

    他的帶著沈晝和楚辭停在一座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房子門前，左耶抬手去敲門，邊回頭道：“這就是我朋友的家了，但願他在家，可以收留我們一段時間。”

    篤篤篤。

    三聲過後，無人應答。

    左耶的扁扁的張開，驚道：“不會吧，這麽巧，他剛好不在？”

    楚辭鄙夷：“你為什麽不提前通訊聯係他？”

    “聯係不到的，”左耶又敲了幾下門，“這裏可是霧海，道上混的人都沒有固聯係方式。”

    他話剛說完，那座房子的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個材矮小的婦人，怯怯著，門隻開了一條隙，但是卻輕而易舉的探出來半個子：“你們找誰？”

    左耶顯然不認識，懵然道：“馮·修斯不是住在這裏嗎？”

    “我不認識什麽馮·修斯，”小婦人往門裏退了退，“我和我丈夫住在這裏已經一年了，他就在屋裏，你們還是趕走吧。”

    “誰在外麵？”屋子裏傳來一聲狂暴躁的聲音，小婦人低低的道，“陌生人，找錯了。”

    說完就要關上門，左耶摳著門沿焦急道：“你真的不認識馮·修斯嗎，他之前就住在這——”

    哐啷！

    一個酒瓶從屋子裏扔出來，在左耶腳下摔的碎，他像驚的般一下子跳開。

    “滾！”

    沈晝連忙帶著楚辭快步離開，左耶一邊躲著不斷從門裏扔出來的各種果核酒瓶之類的垃圾，一邊回頭呼喊：“誒你們等等我！等等我！”

    那小婦人還在溫聲溫氣的勸阻：“算了，隻是找錯了而已……”

    離開了巷子，沈晝找到一個空的橋鑽進去，楚辭問：“咱們接下來這半年是不是就在這度日了？”

    沈晝：“……”

    他無語道：“我隻是找個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