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裴硯忱上前，主請纓，“單叛迫在眉睫，臣請命，親赴西北，收複單。”

    蕭邵眉目沉重地拍了拍裴硯忱的肩，愁道：“大皇子叛黨一徒，來勢洶洶，卿此去，難說何時回來。”

    裴硯忱聲線如常，“社稷之事重於一切，保家衛國，更乃臣子本分。”

    蕭邵低歎點頭。

    他屏退了閑雜人等，拉著裴硯忱去伏案前坐下，拿出輿圖商討此行計策之前，想到什麽，毫無征兆來了句：

    “這次單之行，朕隨你們一起去。”

    “？”裴硯忱視線轉到蕭邵上，下意識勸阻，“二皇子舊部剛除，陛下還需鎮守朝堂——”

    蕭邵擺手，打斷他，“卿別急著勸朕，朕有一計策，或許可行，不妨先聽聽看。”

    裴硯忱與他對視兩眼。

    未說完的話咽下去，肩骨懈下幾分力子往後半撐，隻能點頭，“陛下請說。”

    待蕭邵說完此行的計策，又商議完單城的種種細節，裴硯忱從書房離開時，時辰已不早。

    馬車順著宮道往回走。

    卻在宮門停了下來。

    季弘看了眼迎麵而來的段府馬車，側對馬車的自家主子稟報說：

    “大人，是段大人。”

    話落，迎麵而來的馬車停在幾丈外。

    接著，段逾白從馬車上下來。

    自然稔地直接揮手讓季弘讓開，徑直上了裴硯忱的馬車。

    裴硯忱放下茶盞，抬眼瞧著不請自來的某位‘同僚’。

    段逾白自顧自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用裴硯忱招呼，自己就拿過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

    裴硯忱看著他的作，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問：“這個時辰，怎麽來這兒了？”

    段逾白放下茶盞，說：“我是來找你的。”

    他解釋道，“聽季白說你回了府，方才我去了裴府找你，到了府上才得知你臨時進了宮，這不閑來無事，來看看出什麽事了。”

    裴硯忱也沒瞞他，吩咐了季弘一句繼續回府，便對段逾白說：

    “大皇子叛黨占據單城燒殺搶掠，意圖謀反，陛下相召商討叛之事。”

    聽著前半句中的那個字眼，段逾白眉頭一皺，臉上悠閑愜意的神頓時消得一幹二淨，“大皇子？”

    裴硯忱頷首，“正是。”

    段逾白愣了好一會兒，才神凝重地開口：

    “這大皇子及其叛黨，可要比之前的二皇子一脈還要棘手。”

    他看向裴硯忱，追問，“陛下可有說如何置？對於大皇子，是殺還是囚押？”

    裴硯忱眉目亦有些沉，“還未定，但有先皇旨意在，陛下多要顧及幾分，怕是不會輕易下令斬殺。”

    段逾白眉頭久久沒有舒展開。

    大皇子乃先帝在位時最寵的皇子，大皇子的生母是淑慧皇貴妃，得盡先帝半生寵，甚至一度淩駕於中宮之上，連帶著大皇子也被先帝屋及烏，在幾位皇子中盡偏袒。

    甚至在淑慧皇貴妃最得寵的那些年中，先帝一度有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念頭。

    加之大皇子居長，朝中有些迂腐之輩日擁護長子為儲，但大皇子雖占著長子份，卻殘暴無德，更視人命為草芥，和忠厚、民如子、德才兼備的三皇子比起來，實不堪儲君之選。

    後來先帝雖在眾朝臣的死諫下打消了立大皇子為儲的念頭，但卻下了一道令：除非日後大皇子親自率軍殺皇城宮造反，不然，任何時候，新帝都不得死長兄。

    這道令，在先皇駕崩後公之於眾，無異於為大皇子終生的免死金牌。

    這也是為何，單城叛會這般棘手的原因。

    —

    裴硯忱來到別院時，冷月已高懸。

    整個庭院靜謐幽寂到，隻有低低夜風穿過廊簷，吹旁側樹梢的枝葉。

    裴硯忱踏著冷清月自外而，值守的婢打著瞌睡，冷不丁聽到沉穩的腳步聲，陡然清醒，立刻轉行禮。

    裴硯忱揮手，將人屏退。

    獨自推門踏進了臥房。

    垂落的床幔中，薑映晚剛睡下。

    裴硯忱緩步走過來，哪怕靜已格外輕，卻也驚醒了床榻上淺眠的姑娘。

    著眼尾看過來，羽般的長睫斂著困倦，緩慢坐起，上蓋著的薄毯落至腰側。

    “什麽時辰了？”

    “子時一刻。”

    裴硯忱坐在床畔，將上落的毯子往上裹了裹。

    昏暗搖曳的燭中，他手指從薄毯上收回，同一時刻，冷不丁提起了一件事。

    “今日回府，我與祖母說了婚之事。”

    薑映晚眼睫驀地一頓。

    掩於毯中的指尖有片刻的僵。

    好在，燭火足夠昏暗。

    足以遮掩這剎那的異。

    裴硯忱扣住手腕，指骨從腕骨側挲過，輾轉來到指尖，撐開指腹，緩慢與十指相扣。

    他目垂覆，落在兩人纏的手掌上。

    似是沒發現方才的僵。

    繼續語調如常地說：

    “不過我們的大婚，怕是要推遲一些時日了。”

    薑映晚抬眼，朝他看去。

    終於出聲，“為何？”

    他笑了笑，迎上視線，眉目溫和，手卻將的手指牢牢扣。

    “單城生了些事，需耗時理。”

    “事涉朝堂社稷，所需時日怕是較久，要勞夫人多等一些日子。”

    薑映晚心念倏。

    像是有什麽的東西在心底最深驟然浮上來，用盡全的力氣，才將所有緒死死克製住，分毫不。

    不去關注他離京之事，隻將話題扯回婚期一事上。

    眉梢似有些糾結，抿了抿，有些不想問，但終究是問出了口。

    “祖母……可同意我們婚？”

    裴硯忱輕地了下腦袋，眼底彌漫著暖意，未多說，隻道：“祖母會同意的。”

    薑映晚沒再問了。

    裴硯忱靜靜看良久。

    就在薑映晚有些不住他這種注視時，腰間一，他忽然將抱進了懷裏。

    他抱得很，腰肢都被箍得有些疼。

    但薑映晚沒掙紮，安安靜靜地待在他懷裏。

    腦袋被按在他肩頭，裴硯忱眼眸漆黑沉邃，但著腕骨的作很是隨意，有一下沒一下，像是隨心所地，卻又像每一下都在了骨頭上。

    ，卻又讓人潛意識地想逃。

    薑映晚指尖慢慢被他的僵發。

    轉了轉腦袋，想退後一些去看他時，卻先一步被他按住後腦勺重新按在肩頸側。

    一室寂靜中，冷不丁聽他仿佛漫不經心般問：

    “夫人跑了這麽多次，這次我離開，夫人可還會跑？”

    他直白的，將這許久以來，兩人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議的話題再次撂在明麵上。

    薑映晚眸子微閃，眼底暗轉瞬即逝。

    但話語中，卻不見任何波。

    “——不會。”說。

    他低笑，接著問：“為何？”

    給了他和從前一樣的答案，“因為跑不掉。”

    “這麽多次，我哪次跑掉了？”口吻寡淡，“再跑，不過是白費功夫。”

    他噙著笑鬆開。

    指骨蹭過的臉頰。

    語調極輕，如同最繾綣的眷間的呢喃，可聽到人耳朵裏，卻不自覺讓人生寒。

    “那夫人可要記住你這句話。”

    “不然，為夫隻好拿鏈子鎖住夫人，再親手把夫人關進室。”

    薑映晚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