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氏著側呼呼的祐哥兒，見他一臉可的小模樣，便想到了自家兒時也是這般憨態可掬。不過周氏是何等聰慧之人，一聽祐哥兒的言辭，心下便有了斷定，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音悠悠道：「進來吧。」

站在外頭的姜令菀吐了吐舌頭，心道：這姜果真還是老的辣。

面上端著笑意，穿著一兒石榴紅的素麵杭綢小襖，步子從容的走了進來，乖乖喚道：「娘。」之後才低頭對上祐哥兒水靈靈的大眼睛，無奈抿了抿。著自家娘親的側臉，小聲道，「娘，難得祐哥兒這般好學，就讓兒陪他去吧。兒也想買些想看的書，省得過完年什麼都忘了，到時候免不了謝先生一頓責罰。」

周氏曉得兒素來是說得比唱的都好聽，只祐哥兒的小腦袋，道：「祐哥兒先出去吧，我同你六姐姐有話要說。」

祐哥兒有些擔心六姐姐，眨眨大眼睛，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頭。

瞧著屋子裡只餘下母二人，周氏才抬起頭打量了面前的兒。

目下兒將滿十三，便要開始琢磨著安排親事了，可兒這子卻還像個孩子似的。這些年雖然沒有闖什麼大禍，卻也是個不消停的，可若要真挑什麼大病，也是沒有的，唯有這張臉，生得太過貌，倒是讓有些擔心。

周氏暗下思忖，之後才道：「明日你琮表哥回晉城，你可知道？」

姜令菀眨了眨大眼睛，輕輕搖頭。

見兒這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周氏也知是過去太多年了，這沒心沒肺的兒早就忘了。可不是兒，心裡頭可是記著陸琮的好的，那孩子，老早就看好，曉得日後是個頂頂出息的，如今果然沒有讓失。周氏拉著兒的手，讓坐到自個兒邊，這才道：「娘還以為，你找借口出門是去看你琮表哥呢。」

姜令菀有些心虛，笑笑道：「兒又不是小孩子了，這男有別的道理還是懂的。」自打姜令菀十歲過後，周氏親便在這方面格外注意了些，饒是親近如薛嶸，這兩年來往也不似時那般頻繁，畢竟已經是大姑娘了，要注重名節。

周氏方才也不過是這麼一想，目下見兒並未上心，便知自己是多想了。

也是，馮懷遠回來的消息，正是這幾日才傳來的，兒養在深閨，唯有前段時間去過一趟榮王府，可那會兒消息兒都還沒傳到，這幾日兒又是足不出戶的，哪裡能聽到這消息？

周氏曉得自個兒兒是個活潑的子，雖需要拘束，可關得太，未必是件好事兒。周氏想了想，道：「，這回娘就依你一回，不過得讓你哥哥陪你一道出去。」

姜令菀立馬蹙起了眉，抿了抿紅，不滿的嘟囔道：「娘，哥哥也有自個兒的事兒，哪能一直陪著兒啊？也虧得哥哥尚未娶妻，若是了親，娘還這麼做，嫂嫂都要有意見了。」

周氏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你出去多帶倆個丫鬟，早去早回。」

姜令菀頓時喜上眉梢，親昵的挽著自家娘親的胳膊，聲音甜甜道：「娘真好。」

周氏畔含笑，將兒擁在懷裡，道：「璨璨，你可別嫌娘嘮叨，娘也管不了你幾年了。」這兒大了，總歸是要嫁人的。周氏低頭瞅著這如花似玉的閨，是想想，就跟心裡剜一般，若是真到了那日，估著也是泣不聲了。周氏嘆息，又想著自個兒兒子，便問道，「你同你哥哥親近，可知道你哥哥是否有中意的姑娘？」

周氏是個開明的娘親，這兒子的親事迫在眉睫，雖想要一個知書達理的兒媳，可最重要的是兒子自己喜歡。

姜令菀一聽，頓時想到那日哥哥看周琳瑯的眼神，一時心裡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兒，抬起眼，道：「哥哥年紀雖不小了，可子還是個孩子，前些日子還同崢表姐打打鬧鬧呢，我瞧著大抵是尚未開竅。」

聽著兒這番話，周氏倒是有些驚訝，這般說著，彷彿自個兒開竅了似的。

周氏心裡「咯噔」一聲，急忙道：「你不會中意你嶸表哥吧？」

這想來想去，這些年同兒親近些的，也唯有薛嶸，至於周季衡，倒是疏遠了不。

姜令菀哭笑不得：「娘，你想到哪裡去了？」把薛嶸當好姐妹呢。

周氏道：「那就好，你嶸表哥乖巧聽話，旁的倒是挑不出錯的，可子過於溫和了，若是親了，日後怕是要被你欺負。」

豈止是「過於溫和」？

姜令菀想著薛嶸那張細皮的秀氣小臉，覺得同小時候沒有多大差別，同站在一起，儼然是一對貌傾城的姐妹花。姜令菀不願再同自家娘親談論自個兒的終大事，目下瞧著娘親同意明日出門，便見好就收，起乖巧道：「娘，我那幅八仙祝壽圖還有最後一部分沒綉好，眼看就要過年了，到時候怕趕不及送給老祖宗，這會兒就不多說了，兒先走了。」

周氏哪裡不知這是兒的借口，可瞧著兒活潑俏皮的模樣，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希兒能一直這麼快快樂樂下去。

·

姜令菀一出周氏的院，倒是沒直接回自個兒的玉枝院，而是去找了姜裕。

姜裕昨兒正被姜柏堯訓斥了一頓，目下待在書房擰著眉頭看書，側穿著一襲淺綠短襖的旋畫安靜的侍奉左右，時不時抬眼打量這大公子的英姿，面頰緋紅。姜令菀一進來，瞧著自家哥哥紅|袖添香，倒是頗風流雅韻，忙走到書案前，同正倒茶的旋畫道：「你下去吧，我同哥哥有話要說。」

旋畫福了福，趕忙退下。

姜裕坐在烏木七屏卷書式扶手椅，將筆擱在筆架上，抬眼對著姜令菀道：「說吧，又要哥哥幫你什麼忙？」

姜令菀笑了笑，道：「瞧哥哥你說的，難不我沒事兒就不能來找哥哥了？」說著，便擰眉細細打量自家哥哥的容貌，這鼻子這眼，樣樣都生得極好。

姜裕卻是一頭霧水的了自個兒的臉，疑道：「怎麼？我臉上有銀子不？」

姜令菀認真道：「方才娘同我談話的時候，順道提起了哥哥的親事，還問我哥哥你有沒有中意的姑娘……」著自家哥哥的眼睛，眨了眨，小聲問道，「哥哥，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姜裕不自然的輕咳一聲，道：「小丫頭邊整天掛著喜歡不喜歡的，也不知道害臊。」

姜令菀卻是不依不饒道：「哥哥你回答我。」

姜裕沒轍，老實的搖了搖頭。

姜令菀暗下慶幸。上回在榮王府，哥哥多看了周琳瑯一眼，為此擔心得整晚都睡不著。這些年來，盡量避免哥哥和周琳瑯接，加之同周琳瑯不對頭，所以哥哥對周琳瑯的印象愈發不好。可近些年周琳瑯的名頭越發越盛，加之周琳瑯容貌生得不錯，家世也出眾，如此一來，的確會讓男子心，就怕哥哥同上輩子一樣栽在周琳瑯的手裡。

姜令菀有些不放心，道：「那哥哥你得答應我，若是日後看上哪家的姑娘，一定得告訴我……第一時間就告訴我，不？」怕哥哥不依，便扯著他的袖，道，「你快些答應。」

「，我頭一個告訴你，總了吧？」

「行，就這麼說定了。」這下姜令菀才眉開眼笑，樂呵呵的往門外走，末了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沖著自家哥哥笑了笑，道，「哥哥這般好，日後的嫂嫂也是頂頂好的。」

瞅著自家妹妹明的笑容，姜裕含笑搖頭，這丫頭……

·

次日姜令菀出門，一大早就有些躊躇不安的，換好裳在倆丫鬟面前轉了一圈，道：「瞧著還吧？」

枇杷詫異，之後忙道：「咱姑娘著呢。」

曉得枇杷裡說出來的儘是好話，就算一隻山都能生生被誇凰。姜令菀便看向金桔，示意說話。

金桔曉得這姑娘平日里雖然樣樣細，不過素來都是有條不紊的，今兒彷彿有些糙糙的，神也有些恍惚。不過是陪三公子去書鋪罷了，也不是件什麼大事兒吧？可瞧著姑娘問著，枇杷便道：「姑娘這打扮好著呢，並未有任何不妥之。」

如此，姜令菀才放心，隨後出門去西院領祐哥兒。

上了馬車之後，姜令菀著祐哥兒的小胖手，關切道：「冷不冷，要不要六姐姐拿手爐給你捂一捂？」

小傢伙眨眨眼，可的鼓了鼓腮幫子，有模有樣道：「爹爹說祐兒是男子漢，不能怕冷怕痛。」

姜令菀笑笑，了這小小男子漢的小臉。

到了翠珍軒，姜令菀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同祐哥兒挑了幾本書，之後戴上帷帽準備出去。待走到門口，便瞧著街上熱熱鬧鬧的，人群紛紛屏退到兩側。

——是馮將軍的隊伍進城了。

這架勢倒是氣派。

不過目下姜令菀倒是沒心思欣賞這氣派，是想著這裡頭有何人，一顆心彷彿都提到了嗓子眼。

領著祐哥兒站在門外，過帷帽中間的隙，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整整齊齊的隊伍經過。

祐哥兒是個活潑的，小臉紅撲撲的，瞧著有些稀罕，忙抬起小胖手嚷嚷道：「六姐姐，你看，好威風吶。」

姜令菀靜靜看著來人。

見穿著一盔甲的馮懷遠面容冷毅，穩重嚴肅，這駿馬披風越發為他增添了英氣，瞧著威風凜凜，好不氣派，可是比馮懷遠更惹眼的，卻是右手邊那位穿著玄戰袍、面容冷峻的年輕男子。

只因這容貌生得太俊，人群之中這麼一，頭一眼就被吸引了。

見他眉目異常清冷，分明是一張斯斯文文的俊臉龐，卻出奇的同這一戎裝相得益彰，目下正面淡然的騎著高頭大馬，著背脊，面上沒有一表。這晉城最不乏年輕俊朗的男子，亦或風流儒雅，亦或穩重，可這位瞧著年輕輕的，骨子裡卻著一極朗的男子氣概，就算容貌普通，也令人極有安全，何況還生了一張異常招桃花的俊臉。

姜令菀瞧著那人，一時也怔住。

見他黑了瘦了，也了，若是先前臉上還有些許稚，那麼如今當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不自覺的細細打量，目落在他腰側的佩劍上，見那劍柄上墜著一個玉制劍墜，隨著馬兒前行，正一晃一晃的。

祐哥兒眼睛都亮了，道：「六姐姐，好俊的大哥哥！

姜令菀回了神，曉得這祐哥兒同自己一樣，是個看人只看臉的，遂淡淡「嗯」了一聲。

又瞧了一眼，卻見那騎在駿馬上的年輕男子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仰起頭，朝著一品居二樓去——

如今這一品居早已是人滿為患，能包下這雅間的，自是家世顯赫的大戶人家的姑娘。這年輕將領本就長得格外惹眼，目下瞧著見他忽然抬頭，一雙眸子墨黑深邃，一時惹得不觀看的小姑娘面頰緋紅，更有甚者失控尖了起來。

姜令菀曉得陸琮這臉生得的確是好看，饒是瞧著挪不開眼。

不滿蹙眉，心道：這大男人生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可轉眼一想，若是陸琮生得不好看，也瞧不上他啊。

轉頭，領著祐哥兒上馬車，卻瞧著手邊一空，這祐哥兒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姜令菀頓時被嚇到了，忙沖著金桔、枇杷道：「祐哥兒呢？」

金桔和枇杷也被行軍的隊伍所吸引，一時疏忽大意，也是一頭茫然，之後趕去尋。枇杷眼尖，立馬手一指，大喊道：「是三公子——」

姜令菀抬眼去，卻見不遠，穿著墨綠小襖的小男孩，此刻正急匆匆跑到路中央彎腰去抱地上的小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