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馬場，

馬場不小，可終究是人力圈起來的一塊地，跟西北塞上的草原戈壁一比實在不夠看，他閒閒坐在馬上，韓擎在一旁跟他並肩，眼神不聚焦第盯著一重重的遠山。

兩人沉默良久，莫將軍忽然開口：“侯爺想回西北？”

韓擎的思緒被這有些久違的稱呼猛然拉回從前，他有些恍惚地側頭看莫副，笑笑道：“你既知道了，你覺得如何？”

莫將軍瞪大眼睛，真他猜中了，放任白荷培養自已的勢力，允許親政，他還當真是不想做這個皇帝了？

莫將軍支支吾吾了半天：“我……臣，臣就是個大老，不懂這些朝政上的事兒，可就算再不懂，也知道這事兒……這事兒是在離譜！侯爺若是不願久留，只等小殿下明理後，將位置傳與他便是……”

韓擎搖搖頭：“老莫，你說我當初為何要坐到這個位置上？”

“因，因為先帝之託？”莫將軍答，他知道先帝死前只有韓擎在邊。

韓擎一笑：“他託不託，與我何干？這天下能人遍地，這位置我不坐，也能再選仁德的皇室旁支來坐，我應下來，只是為了保我一家命。”

我已功高蓋主，又手握兵權多年，先帝一死，任何人坐這位置，第一個要置的，都是我韓擎和我的家人，莫說荷和孩子定難存活，便是韓家滿門也難逃一劫。

這些事，荷早就知道，所以當初難產之際，才拼命勸我要回宮接下聖旨。

我從前在西北追隨三殿下征戰，只覺天地寬廣，無往不利，無畏無懼，這世間沒有我不能戰勝的敵人，沒有我不能號令的軍隊。可坐在這大夏最尊貴的位置上，卻自覺掣肘，事事都難辦。

這六部十二司的老頭子們，一個個的深諳場之道，互相推諉，活像一條條泥鰍，抓也抓不住，既不能一刀斬盡，又不能放任自由，只能在其中以權謀之讓這些人彼此制衡。“

莫將軍靜靜聽著，韓擎今日這幾句話，比他過去一年跟自已說得還多，看他眼中淡淡的疲憊，他一顆心也微微發沉。

“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只要當權，定要與這些人周旋。只是我又發現，便是做皇帝，仍舊做不得主，仍舊有那麼多人覬覦著我邊的位置，朝野上下，一刻不得安寧。荷才生育不過兩年，底下的人已經不住心思，拼了老命地想要往我的後宮放人。”

韓擎語氣平和而堅定地開口：“我只是近日讀史書，才漸漸察覺，到了如此位置，一個男人若當真想護著一個人一輩子，不能只讓在我權力之下躲避風雨，你要將權利送到手裡，扶著坐穩，那才是真正的周全。”

莫將軍震驚地看著他，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已其實並不瞭解韓擎，他知道韓擎年深，也知他待白荷珍重，卻未曾想珍重到如此地步。

韓擎角帶著點笑意：“況且，荷的能耐你也不是看不出，朝野上下都看得出。我只想做的刀劍，護八方周全。”

莫將軍囁嚅半晌，最後一閉眼咬牙道：“侯爺想好的，定都是能說得通的。不瞞侯爺，我家媳婦兒早就住不慣京城，三天兩頭吵著要回西北，侯爺何時回西北，將我也趕快帶回去才是！”

韓擎“哈”地笑出聲：“你為何不早說？若想回去，現在明日便捲鋪蓋帶著你老婆孩子走，給你在京城置辦大宅錦玉食地不住，偏要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可真是……”

他說到一半，忽然對上莫將軍的眼睛，忽然愣在那裡，二人沉默片刻，猛地一起大笑起來。

***

朱文館封門五日。

白荷親從翰林院請了八位對尚不反對的大學士坐鎮，又點了二十位文，在朱文館批閱一眾秀的卷子。

在這期間，自已也是親自上陣，一張張查閱眾人的答卷。

這一次選秀的問題並不困難，甚至十分開放，只想看看每一個秀如何看待政事，考慮事是否周詳妥當，對農林醫藥、天工人力之事是否有了解。只要有上一值得肯定之，都命人將捲紙留了下來。

畢竟這考試只是第一步，後續開辦學，看這些秀在學堂中的表現、潛能和品，才是真正選才之時。

況且，白荷還有一些私心，儘量多多子進學學習一二，就算日後不能被選中留在邊做事，帶著些見識與學識回家或是嫁人，也是大有裨益的。

與幾位大學士通了的想法之後，一眾人心中都暗暗有些後悔沒有多家裡後輩子來參加選秀。

沒想到皇后手抬得這麼高，按照皇后的標準，近半數的人都有宮的機會。

便是選不，若是能在皇后邊個臉，在宮裡教養上一段時間，日後嫁人也是增添彩的一段經歷。

如此封門五日，後又十日，選秀的榜單便在皇城外鋪開了，一時間皇城外的達顯貴和平民百姓全都湊了去看熱鬧，就算家中沒有秀參選，也對這選秀的結果十分好奇。

許國公府，郭家、程家等幾家小輩子眾多的門第，更是早早地在榜外佔了最好的位置停好了馬車，等著看一眾小輩子的結果。

許家、郭家幾家的小輩男子也跟著湊起熱鬧，從前都是家中姐姐妹妹們送自已觀榜，如今倒觀上們的榜了。

烏泱泱的人群裡，真正參選的秀們卻大多沒有面，只在遠馬車裡等著家僕、丫鬟和男子們給報信。

畢竟參選的大多是宦家的姑娘，一個個都十分看重面，自是不能在這些人中的。

榜單不遠的衚衕中，許家的馬車裡坐著許家嫡庶四個姑娘，除了許碧君，剩下三個臉上都是掩藏不住的張和擔憂。

許碧君自是對這榜單沒興趣，白荷前日已經私下召明日進宮一議，便是不考，知道白荷也定會聯絡。

可是今日若是不來，怕是三個妹妹要在馬車裡張得昏厥過去。

許白櫻攥著手絹，挨著許碧君坐著。許白鷺閉著眼，面平靜，許碧晴頻頻地將馬車簾子起來，忍不住小聲嘟囔：“不是說已經將榜上了麼？怎的還不見小廝回來？一群吃白飯的！”

許碧君不理，大剌剌地躺在馬車的墊上閉目養神，們的馬車一共三輛，前面的馬車裡坐著國公府人還有許三爺和二爺，後面最小的馬車裡坐著兩個姨娘。

除了國公爺和大爺沒來，今日許家也算是全家齊上陣了。按理說姨娘是沒這樣的資格的，架不住兩個姨娘磨泡，說什麼也要跟過來一起看。

正發著呆，便聽見外面傳來另一輛馬車的聲音，不過片刻，丫鬟便在外頭敲了敲門：“大小姐，程家大小姐、霍家夫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