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渠，剛好今夜起了大風。

“歲上，今夜風大，要不明日再工？”

塵風拿了件外衫披在扶夜上，替他攏了攏。

扶夜看了看夜空中被吹散的云霧，清冷的彎月顯出來——

“無礙，這風干燥得很，霧氣反而被吹散了，如今正好可以工。”

塵風嘆了口氣，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自家大人已經好幾個夜晚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這個若是真的開始工，只怕監國大人又得接連著熬上個幾夜，這……

不論換了誰來，也經不住這樣子熬啊，才過了多久，自家大人已經很明顯地消瘦了一圈，眼中也是疲態盡顯。

“三泗呢？還沒有過來嗎？”

那暗渠的圖紙還在他手上，現在人都到齊了，就差他了。

“暫時還沒有看到，還有方才下人來報，懷水縣縣令病倒了，縣里的大夫趕去府上了，說是這幾日來積勞積弱，撐不住了。”

塵風躬，他正是聽說了這樣的一個消息，所以才格外地擔心自家大人的啊，可是……

哎，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嗯，稍作歇息吧，等三泗來了便工。”

扶夜拍了拍塵風的肩膀，他對自己的關心自己也是能覺到的，但是……

他不能再拖了，小丫頭還在皇城等著他呢，還有阿寧……

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當初為什麼那麼狠心地離開他，什麼也不說，只留下扶冉……

若是沒有扶冉，他只怕自己便心如死灰地隨著去了……

他要盡快回去，他要知道真相，他想知道……阿寧到底，有沒有過自己……

“監國大人。”

遠傳來三泗的聲音，一下子擾了扶夜的思緒，他著清冷的月亮嘆了口氣：“你來了。”

“大人，草民來晚了。”

三泗充滿歉意地笑了笑，他的懷里竟然還抱著萍兒。

“你怎麼把萍兒也帶來了……”

塵風皺了皺眉，引渠這種事這麼危險，怎麼可以把這麼小的小孩兒也一起帶過來？

三泗不說話了，是萍兒從他的懷里抬起頭來，轉過看向塵風：“侍衛哥哥，是萍兒自己執意要過來的，不要怪爹爹了……”

四歲的小丫頭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看著可憐兮兮的，小手抓著三泗的前襟微微地抖：“唔，萍兒放心不下爹爹，想和爹爹一起……可以嗎？”

最后抬起眼睛看向扶夜，瀲滟的眸子里充滿了期待。

塵風和扶夜又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小丫頭，長得真的是和千鸞宮里那位小祖宗小時候有幾分相似啊，特別是那雙眼睛，干凈明亮得連皎月星辰都失了……

“嗯。”

扶夜終究是沒能夠拒絕，也許是心里對小丫頭的思念在作祟吧……

扶夜和塵風的思緒，沒有人注意到萍兒抖的手，和那微微泛白的。

“萍兒，不怕，不怕昂……”

三泗溫地，一下一下地拍著的后背。

;*

眾人開始工，按著三泗的那張圖紙，人數眾多，很快就挖出很深的一條道，并且沒有水外滲的跡象，應該是沒有挖到暗渠。

“萍兒，和你說的，沒有忘記吧？”

三泗趴在小孩的耳邊，用哄的語氣說著：“一會要記得哦，否則……”

萍兒瑟了一下，點了點頭。

“大人！大人！”

“不好了！挖錯了！”

“快跑！！唔——”

大水一滾一滾地浪了過來，一下子就沖刷了附近的所有樹木，波濤洶涌地，在冷風呼嘯的寒夜中讓站在較高的眾人心都沉到了谷底……

“三泗！！”

扶夜眸赤紅，他看著被大水卷走的那些人，看著一浪一浪朝著底下村莊呼嘯而去的洪水，他再也沒法冷靜下來了，雙拳握，腔仿佛要炸裂開來。

這些人……

都是剛從洪水里救出來的生命，他們逃了虎口，如今又深陷狼，是他……

是他太急了，他害了他們，害他們在波濤的洪水之中無能為力，害他們往后可能要家破人亡……

他到底，做了什麼……

“三泗，你騙本座……”

他轉過頭來，眸猩紅一片，聲音沙啞得仿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大人，您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三泗嗎？”

“三泗”此時已經站在了邊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會落去波濤的洪水之中，他臉上帶著冷笑，懷里還抱著萍兒，那小娃埋在他的懷里一不的。

“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三泗，那是誰！

“塵風。”

扶夜冷呵一聲，塵風聽令掠而去，然而“三泗”大笑著，竟然隨手將小孩兒往濤濤洪水中扔了下去。

塵風頓時停了下來，不知道該先救人還是先抓人。

“爹爹！嗚嗚嗚，爹爹！”

萍兒失聲大著，撲通一聲掉到了水里，浮浮沉沉，嗆了好多的水。

“爹！唔！！！”

最后一次掙扎著探出頭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人爹爹！救我唔！——”

扶夜腔一震，看著小孩被一個浪頭徹底蓋去了影，他瞳孔無神地看著那濤濤洪水，忽然縱跳了下去。

“不要！！”

“歲上！！！！”

塵風朝著那一縷黑袍出手去，卻什麼也沒有抓到，目眥裂地看著扶夜也消失在滾滾洪水之中……

“三泗”冷地笑著，對著塵風扔去了三銀針，皆被塵風憑借著的本能反應過來，敏捷地躲過，然而就是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就消失在濃厚的夜之中。

一時之間，只剩下塵風一個人……

“歲上……”

歲上，這麼多年，塵風還沒有離開過您一步……

他將佩劍扔到一旁，跟著一頭扎進了水里，一下子被水流帶去了好遠……

*

作者的啰哩嗦：

時間線的錯誤就在于，小丫頭剛得知真相并且剛寫那封信的時候，設定上，中間應該要隔半個月左右扶夜那邊才會收到，但是這里寫的時間線上，小丫頭剛讓人送出去，但是還沒送到，扶夜那兒就收到了一封。

這是窮窮犯的錯誤，但是突然發現，可以做點文章……所以，就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