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向黑暗深走去。
現代化城市想要看見星星,需要滿足三個條件:天氣晴朗,汙染不嚴重,以及非人口集的城市地區。
人造的霓虹燈太過明亮,城市燈能將天空照出半片緋紅的影子,於是也遮掩了星星。
蕭矜予沒想到畫師竟然住在這樣荒僻的地方。
中都市是華夏著名的江南古城,城市中水網布,郊外山林茂。沿著地鐵出口向西走,兩人走到一座黑黢黢的大山前,再往道路的盡頭看去,只見一盞暈黃的小燈照亮了半板古舊的木牌,幾朵無名的藍小野花順著藤蔓爬上木牌的邊緣。
蕭矜予走到跟前,念出木牌上的名字:“古洺畫舍。”
似乎是聽見門口傳來久違的人類靜,嘎吱一聲,木牌後的小門打開,一個黑人影站在門邊,問:“宿上校?”
宿九州:“好久不見。”
畫師逆著,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到溫和的聲線:“好久不見。快進來坐吧。”
……
進了屋,蕭矜予終於看清這位神的“畫師”。
畫師名蔣維,據趙狠給的資料,他今年三十四歲,前年和妻子離了婚,開了間畫廊獨自養兩個孩子。
長相儒雅的男人穿著件米開衫,他戴著眼鏡,先是和宿九州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接著他看向蕭矜予,笑道:“第四視角?”
蕭矜予輕輕頷首:“蔣先生,我蕭矜予就行。”
“好,蕭矜予。”蔣維:“你的事我聽趙狠說了。我經常幫清除小隊做事,當然,能和畫畫扯上關系的邏輯鏈事件不多,不過我和方還是比較悉的。所以大概況,他都告訴我了。”
蕭矜予並不在意對方知道自己的事,畢竟畫師了解得越多,或許對他解讀這幅畫會越有幫助。
蔣維看向蕭矜予手裡抬著的大箱子:“就是這幅畫了吧。打開看看。”
《魚缸裡的金魚》不是汙染,但蔣維拆開畫封的時候依舊仔細小心。
他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藝品,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到桌上,接著,揭開了蒙在畫上的面紗。
一幅彩絢爛的畫作出現在眾人眼前。
蕭矜予悄悄觀察蔣維的神,只見他在看見畫的那一刻抬高了眉頭。接著看了幾秒,便道:“我本就是一個專業的畫家。所以我先不用邏輯鏈,隻用為一個畫家專業的眼,和你們兩聊聊關於這幅畫的事。”
對方的專業讓蕭矜予更覺信任,他立即道:“好。”
蔣維直接將視線從這幅畫上挪開,他道:“首先,畫這幅畫的人一定是個新手。或者是一個對畫畫並不專業,也不是那麽鑽研的業余人士,說是個孩子我也不會意外。”
“怎麽說?”
蔣維指著畫布邊緣和畫框連接:“你們看這個畫框,這是事後鑲裱上去的,而且裱得很糙。任何一個熱畫畫的人,都會熱自己的作品。不排除一些行為奔放的大師,他們甚至不會用畫框,就單純地將畫好的畫堆在一邊。但一旦要用畫框,一定不會做得這麽糙。
“然後是這個畫框和畫布的材質。選料很常見,都是常見用品店能買到的品種。如果你現在走進一家店說要買點新手畫油畫的材料,那麽店主一定會給你推薦這幾種。”
蕭矜予先是一愣,他細細一想:“很有道理。”
蔣維笑著說:“我說作畫者是個新手,並不僅僅因為他選用的畫材,還因為他的用。
“宿上校,蕭先生,你們不會畫畫,所以可能不了解。國生產的油畫料大致有39種,但實際作畫時,我們用不到這麽多。比如人肖像畫,連喬爾喬、拉斐爾這樣的大師,他們畫肖像畫用到的料一般也就最基礎的五種。
“風景畫對料的用倒是多了些,不過一般也不會超過12種。12種料,足以讓一個畫家通過調,畫出所有的自然。”
蔣維低下頭,看著桌上的畫:“但是你們的這幅畫,作畫者用了14種。這是一種很不專業的行為。不是說你用的多,就說明你的畫越燦爛。而是你在選的時候,一定哪裡錯了,對其準確的產生了誤解。比如這條金魚的眼睛。”
蕭矜予和宿九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得太徹,摻雜的綠又沒讓彩顯得明亮,反而給人一種僵生冷的白。對環境的理解很失敗。而且他這個用絕對不是無意間用錯了,看得出來是努力調了的。”
蕭矜予意識到:“你的意思是,他畫這幅畫的時候,很用心。”
誰料蔣維又搖了搖頭:“沒有。我不覺得他有過分的用心。從一幅畫是能看出作畫者的格的。作為一個新手能畫出完整度這麽高的作品,他本人一定有很強的強迫癥,且非常苛刻,眼挑剔。但他的用心不是因為他非常想完這幅作品,而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很嚴謹的人。”
專業的事,果然需要專業的人來做。
短短十分鍾,畫師看出的東西,已經遠超蕭矜予和宿九州兩人幾個小時的分析。
蔣維再仔細看了幾遍,他抬頭道:“從畫作本能分析到的東西,我大概心裡已經有數了。接下來我就用邏輯鏈,對它進行更深刻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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