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瀟笑得很大聲,差點嗆到自己。把最后一口蛋糕塞進里,又去搶他手里那一盒,然后站在街邊越笑越大聲。
夜里起了風,吹得人心猿意馬,夏瀟抬手整理頭發,順勢抹了抹眼角,說:“沒事,我吃。”
最終他們回到了康圣恩醫院,夏瀟不再瘋,吃飽鬧夠了,長長出一口氣,回頭看看他說:“別這副表,三哥病了,我心里不好……和你出去走一走,剛才都是玩笑話。”
方晟示意無所謂,眼看兩人經過醫院大廳,已經過了十二點,護士小姐在門口也趴下去休息了,整座醫院上上下下半點靜都沒有,安靜到只剩下他們走路的聲音。
等電梯的空隙,方晟問:“你到底和薇姐說了什麼?”
夏瀟對著電梯的鏡面整理妝容:“三哥把消息告訴我,其實就為了能把阮薇氣走,他不想讓知道現在的況。”鏡子里的人很快還是那個年輕漂亮的人,扭頭看著方晟說,“不管我說了什麼,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們很快走回葉靖軒的病房門口,夏瀟過去問了問況,一切暫時沒事,準備去套間里的休息室守著葉靖軒,開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方晟。
那人已經退到走廊另一側去了,連廓都藏在拐角的暗影里。
夏瀟追過去輕聲開口:“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請你吃東西,還不給面子……真是……”明明笑不出來,自己扯出一臉輕松,又和他說,“算了,方晟,我知道那天的蛋糕是你自己送我的,其實那天不是我的生日。”
夏瀟再也沒有猶豫,轉走向葉靖軒的病房。
那天晚上方晟覺得格外疲憊,派人守住走廊兩側,自己去找了一間休息室,閉上眼睡了一會兒,過去那麼多年,比現在艱難的況還有太多,可他都沒有這樣累。
第二天天剛亮,方晟一下就驚醒了,明明四周沒有任何靜,但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起得早。
他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順勢打電話讓人去安排早餐。
沐城即使到了夏天早晚也很涼爽,風著窗吹進來,干干凈凈,吹得人連心都好起來,他低頭打電話,還沒撥出去,忽然停下手。
他將窗戶完全推開向下看,醫院的前院有一道圍墻,和外邊街道一墻之隔的地方跪著一個人—夏瀟。
那道墻把里外分兩個世界,外邊人來人往,而院墻之卻在罰。葉靖軒邊的東西,就算是只狗,也要遵守葉家的規矩。幸虧夏瀟是個人,敬蘭會有規矩不為難人,否則如今不僅僅是罰跪這麼簡單。
太已經升起來了,早上還不熱,但一到正午,夏瀟罰的位置肯定無遮無攔,活活要在院子里暴曬。
方晟轉到走廊里喊人,手下一句話都不敢說,只往葉靖軒的病房里看了一眼。
他走進去,葉靖軒就靠在窗邊煙,病房里很快都是煙味。方晟不說話,幫他把套間里外所有的窗戶都打開,防止煙霧濃度太大引發警報。
時間還早,屋子里線暗,葉靖軒手指一轉,煙頭頂在玻璃上,他掃了方晟一眼說:“不許任何人靠近夏瀟,除非我準起來。”
“三哥注意,點吧。”方晟完全不好奇原因,只盯著他手邊的煙盒。
葉靖軒側過,那雙眼著煙霧看過來,不聲,他問他:“你不替求?”
“昨天氣走薇姐,肯定說了不該說的話。”方晟退到一邊。
葉靖軒聽見這句話笑了,又問:“聽說是你送去的,你不知道說了什麼?”
“薇姐不吃不喝,再那樣下去不了,我們當時沒辦法,所以才送夏瀟去……我問過,不肯說。”
葉靖軒的口氣淡了:“你應該謝沒告訴你,不然你就不只是罰跪了。”他一邊說,一邊抬手把煙頭按滅。
方晟眼看著火星濺起來,剛剛好對著玻璃上他的影子,如果不是玻璃,生生要燒穿幾個。
他一瞬間如芒在背,再也不能解釋。
從早到晚,一系列檢查做下來,葉靖軒已經夠了,不肯躺回病床上,他的病不發作的時候并沒有什麼癥狀,但醫生暫時不讓他出院,還有一周的觀察期。
眼看又要夜,外邊的人在安排晚飯,葉靖軒披上一件服,坐在外間休息室里槍。方晟守在一邊,看他這樣還是忍不住說:“我們已經在和醫生商量手時間。”
葉靖軒眼都不抬開始裝子彈,然后說:“陳嶼還沒解決,我不可能留在醫院。”
方晟當然了解他的脾氣,只好說:“會長最近在查南省的賬,也在想辦法找茬,早晚他會把矛盾挑起來。三哥不用急,先考慮自己要,外邊一切有我們。”
葉靖軒看了他一眼:“有你們?我上次離開兩個小時,阮薇就被人帶走了……走了一個許長柯,還有其他人,尤其是陳嶼,他對芯片的事耿耿于懷,一整個南省的命脈現在全在外人手里,他估計連覺都睡不著了。”
方晟還要勸,葉靖軒不想再聽,直接讓他出去。他退到外邊,讓手下的人守好病房,他安排完晚餐,一個人轉下樓。
天一黑,醫院的前院里比白天還冷清,只有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夏瀟已經足足跪了一天,人都癱在地上。
近乎虛,眼前都是冷汗,漸漸什麼都看不清,只能盯著面前的方寸之間的距離,直到有人靠近,才勉強有點意識。
;掙扎著抬眼,發現是方晟過來看,給倒了一杯水,其余的人顯然都被他提前支開了,如今醫院門口只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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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喝了兩口水,方晟示意可以坐下放松一會兒,他正好站在夏瀟前擋住,就算樓上有人也看不見。
夏瀟扯出點笑意和他說:“知道三哥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嗎,因為我和……我和阮薇說,我懷孕了。”
方晟怔了一下,沖口而出就問:“那你……”后半句話再也說不出來,可是他手已經出去,要把扶起來。
夏瀟搖頭:“我哪有做葉太太的命。”
什麼都豁出去了,搖搖晃晃站起來,往四周看了看,突然抬頭盯著醫院樓上,二層有個延而出的平臺,不高不低,單獨空出來,原本可以給住院部的人休息用,但如今這里沒有其他病人,冷清多了。
夏瀟盯著上邊看了一會兒,方晟不知道想干什麼,他難得主和說話,低聲開口勸:“夏瀟,別做傻事。”
推開他往醫院里走,搖頭:“我和你一樣,都是別人的影子,但我不甘心。”
夏瀟走進大廳,都在發抖,高跟鞋已經穿不住,于是索坐在椅子上把鞋扔了。
“三哥怎麼樣了?”
“現在沒事,應該在吃飯。”方晟如實回答,又補了一句,“這半個小時沒人會下來,你可以歇一會兒。”
坐著出神,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太累還是心灰意冷,到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激烈的緒了。抬眼發現對面是殘障人專用的扶手樓梯,金屬面上漸漸照出人影,看見自己臉上的妝早就花了,一眼看過去丑陋不堪。
皮相這東西,果然留不住。
夏瀟盯著自己那張被照得扭曲的臉,突然站起就往樓上走。
方晟一直在后跟著,眼看跑到二層的平臺上,他突然明白過來,可是夏瀟已經沖到欄桿旁邊,著腳就踩了上去。
他突然就急了,好像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難事,大聲喊:“夏瀟!”
“別過來,再走一步,你就逾越了。”這話說得平平淡淡,和他當時提醒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們都有自己必須守住的位置,他們應該各安其命,在不同的角落毫無集。
夏瀟上的子綴著蕾,風一吹輕飄飄全都擋開,整個人攀在高高的欄桿上,眼角一片暈開的妝,黑乎乎黏在一起,連自己都不忍心再看。
方晟看不清到底哭了沒有。
夏瀟往下看看,還比畫了一下和他說:“放心,我不會找麻煩,二層而已,不會摔死人的。”
他顧不上想跑到二層來到底要干什麼,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試圖把拉回去,可夏瀟直接把兩條都邁了出去。方晟被迫停下,看著說:“你跳下去三哥也不會你,他和薇姐之間容不下別人。”
夏瀟突然被這句話刺激到,死死盯著他喊出來:“當年是你帶我去找他的……明知道是火坑,你還把我往里推,現在再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這個懦夫!活該一輩子抬不起頭!”
他再也不能,夏瀟盯著樓下突然開始哭,最后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天已經黑了,極遠之還有最后半點,漸漸拖一片濃艷的緋,茍延殘,分明和一樣。
夏瀟對著樓下空的前院和他說:“方晟,你知道嗎……到這一步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只能靠自己,我和阮薇聲音像,他才容我活著,我把摔斷就更像了!”
“夏瀟!”他終于明白在執著什麼,分明也嚇了一跳,覺得已經瘋了,“別胡思想,這不是的問題。”
“我想試試,哪怕能讓三哥可憐我……”說著說著從欄桿上站起來,只剩一只手抓著,半邊子晃出去。
方晟撲過來,立刻就要松手,沖著他喊:“你沒資格過來!”
“別做傻事,回來!我帶你去找三哥……你先下來!”
盯著他笑了,第一次在方晟臉上看到張的神,心里忽然說不出的難過,連哭也不能哭,再怎麼卑賤也算葉靖軒的人,哪能為別人哭呢?
所以最終夏瀟抹干了臉,后一整片空的夜,懸在半空問他:“方晟,如果我現在回去,你會帶我走嗎?”
方晟看著搖頭,沒有半點猶豫,甚至沒有想一想。
夏瀟的眼淚又流下來,笑得自嘲,整個人快要融進夜里,和他說:“我早就知道。”
從頭到尾,他們之間多走一步都是錯。
“你沒經歷過這些……你不懂,我當年才四歲,如果老爺子沒把我撿回去,我就要被一群野狗活活咬死……從一開始我這條命就是葉家給的,如今老爺子不在了,三哥就是我的主人。”方晟第一次和說這麼多的話,見到夏瀟之前,他從未搖過,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還會有別的選擇,他知道不是誰天生都能做主角。
可他今天忽然覺得有的話非說不可,所以他努力想要勸回去:“你是個模特,如果把摔斷這輩子就完了,聽見沒有!”
夏瀟轉過頭不再看他,還在哭,背對著方晟和他說:“你看,你不會帶我走,我撒了這麼大的謊,回去就是死路一條。我不想再罰跪,不想靠別人的聲音過日子……今天不是我想跳,是我必須跳。”
阮薇等了一天一夜,上上下下都擔心,他們寧愿把氣走,可夏瀟為了一句話在院子里罰跪,葉靖軒多一眼都不看,終究不是阮薇,沒人心疼。
方晟再也站不住,他沖過來想要拉住的手,可是來不及。
夏瀟說完這句話再也沒回頭,直接松開手,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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