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四個兒子，江原年紀最小，今年才十九歲。

    他衝、好勝，看不慣任何不平事。

    “江太太對兒媳下藥”一事，江原一直覺得是督軍汙蔑他母親，挑撥江家母子失和，從而收拾江家。

    他認定了督軍野心，容不下江家，故而先為主，不肯聽父親和大哥、二哥半句解釋。

    就連很疼他的嫂子們，他也記恨上了。

    他嫉惡如仇。

    一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男孩子，居然被母親告知，他和三哥是野種，江原整個人都憤怒了。

    他恨不能把天地都毀滅。

    他雙目赤紅，死死踩住戴義軒，槍口恨不能到他臉上。

    “阿原，你鬆開他！”江太太震怒之後，立馬接了這件事和自己預想中不符，改變了策略。

    眼淚奪眶而出，“阿原，你不該辱罵你的母親！”

    說和戴義軒，是夫婦。

    他們明明相。

    江原用力咬住牙關，才能控製自己一槍打死戴義軒的衝。他沒說話，隻是恨恨看向母親。

    “阿原，當年你外祖父選中了江郴做婿，又不是我願意的。我也是害者。”江太太哽咽。

    又說，“父母之命不可違，我有什麽辦法？你看看江郴，再看看我，他配得上我嗎？”

    江原的怒火，快要燒穿他頭頂。

    “你不願意，你就是害者？當年我阿爸什麽地位，外祖家又有什麽地位？要不是你長得漂亮，得到你做江太太？”江原從齒裏說話。

    江太太眸錯愕：“你這樣辱我？”

    “難道不是實？你自己說，外祖家有什麽，論起家世、財富、地位，你又哪一點配得上我阿爸？”

    這話實在太刻薄。可江原氣瘋了，什麽難聽撿了什麽說。

    江太太似惱怒，眼底添了慍，“你先放開他，他才是你阿爸！”

    “閉！”

    江太太上前幾步，想要拉開江原，江原把槍口對準戴義軒腦袋：“你再靠近，我先斃了他！”

    戴義軒疼得快要昏死，又被踩住口，幾乎斷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呼痛。

    今天要談很要的事，他提前吩咐過幾名家丁看守客房，聽到任何聲音都不準進來。

    現在好了，他再如何求救，也無人救他。

    江太太停住腳步。

    還在給自己辯解。

    說江郴長得醜，又黑，嫁給他萬分委屈。

    “我嫁給大帥，都不為過。”

    可江原說，除了長得漂亮，家世普通。想和大帥夫人周氏比，隻有容貌比得上，家境比周家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娶親又不是隻看臉。

    “……我阿爸不是這幾年才發達的，他在大帥手裏就是‘重臣’。多人送人給他，他一概拒絕。

    軍中隻我阿爸和寧州同房無妾。他敬重你、護你。你因我阿爸地位顯赫，如今你說你是害者，你舍得放棄‘江太太’這個份嗎？”江原問。

    他簡直剖析到了這個問題最核心的點，也把江太太的遮布撕開。

    當年攀附江郴的，是娘家；而後獲益的人，是。

    他們得到了太多，反而嫌棄江郴“長得醜”，配不上。

    江原到底是男孩子，他天就會站在江郴的立場上思考這個問題，故而他沒有到江太太花言巧語的蒙蔽。

    他一眼看穿。

    此事不分是父親還是母親，隻分對錯。

    之前江郴和江南浦、江問母親，江原覺得他們不可理喻的時候，他也拔槍對準江郴。

    “我終於明白了，你為何給兩位嫂子下藥！你不想大哥、二哥有子嗣，想要獨占我阿爸和哥哥們打下的家業。

    大哥、二哥到底是你的兒子，你不想害了他們，就會對嫂子們下手。們也是旁人家的兒。你認定自己是‘害者’，就要這麽多人陪葬嗎？”

    “雲兮姐呢？又是怎麽死的？”

    江原說著，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麵。

    他母親高貴優雅，行事張弛有度，他一向非常崇拜母親，什麽都聽的。

    而江泰，屬於沒什麽主見的。

    這就是為什麽江太太敢明目張膽告訴他們，他們倆是野種。

    母親肯定覺得，他江原跟一樣，是非不分。

    “阿原，你聽我說……”

    江太太再次調整了緒，因為地上的戴義軒真的昏過去了。

    “阿原，你想要我死嗎？”江太太哀切看著他，“阿泰那個蠢貨，他真的跑回去了，你想要你母親死在你麵前嗎？”

    江原的心，狠狠痛。

    他當然舍不得。

    不管母親秉如何，是他媽。

    是這個世上對江原最重要的人，無人能及。

    江原的心口，似有什麽碎了，他眼淚無法自控往外湧。

    “阿原，姆媽一向最重你。我四個兒子，隻有你最像我。你聰明、漂亮，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你哥哥們，他們隻能做你的幫襯，他們得到的財富、地位，都隻能給你鋪路。男子漢大丈夫，你要看前途。

    不能心狠手辣，是不了大事的。你看看督軍，他殺母舅，又差點殺了盛長寬，他什麽都做得出來！”江太太諄諄善。

    江原的眼淚，漸漸止住了。

    他不說話。

    江太太鬆了口氣：“阿原，此事尚有可救。你可以不要任何父親，但你不能沒有姆媽。姆媽什麽都是為了孩子。”

    江原站在那裏，沒。

    江太太不停舌燦蓮花。

    想要靠近，江原倏然對著戴義軒的腳背，又放了一槍。

    “阿原！”

    “姆媽，有話說話。”江原說，“不要靠近！”

    “我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阿原，你不能這樣任。”江太太聲音微微提高。

    江原靜靜笑了。

    原來在母親心裏，他不僅僅跟一樣惡毒，還愚蠢好糊弄。

    他才是江家最大的傻子。

    江原的心，全部破碎崩塌。他才十九歲，第一次回頭審視自己，才知道自己多糟糕。

    三哥進武學校，自己考的；他績差點，他阿爸托關係打點的。

    他一無是，除了會胡攪蠻纏。所以母親需要他。

    他可以做劊子手，做幫兇。

    他好可悲。

    江原手裏有槍，又拿了戴義軒做人質，江太太千般計謀用盡，也沒辦法他化。

    他們竟是這樣耗了快六個小時，快要黎明了。

    江太太聽到院子裏汽車的聲音，心頭咯噔。

    指不上江原了，隻能自己想辦法。

    還有江南浦和江泰。江雖然不在家，也是兒子。

    是四個兒子的娘，有“絕地反殺”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