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握住蘇禾的手，帶著在紙上落下了“徐氏商號”四個字。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狂傲，如蛟龍破開重重雲層，俯瞰眾生。

    “大人的字真好看。”蘇禾轉過頭看他，滿眸的崇拜。

    這是真崇拜。

    常會想，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人呢？他會投胎，長得好，還有本事，字還寫得好。而且他還好！就算中了沉毒那麽可怕的東西，他竟然還能屹立不倒。

    就憑這一點，給他下毒的人就快死氣了吧？最好全氣死！

    裴琰眉目帶笑，修長的指握著筆，在的眉心輕輕點了一點：“隻喜歡我好看？”

    “這個不是最重要的嗎？大人難道不是先被我的臉迷上的？”蘇禾手捂著額心，脆生生地說道：“大人好看，我也好看，這才般配。”

    還有道理。

    裴琰攬了的腰，握著的手，帶著在紙上又落下一行字：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

    蘇禾看著紙上的字，眼睛亮亮的。讀的詩，和裴琰在一起後，就算想誇他，也隻會用那最簡單直白的話語。不像裴琰，總能用上這些華麗的詞藻。

    可蘇禾喜歡他用如此華麗的詞藻誇自己，覺自己真的像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一樣，也能擁有世間最好的讚！

    人啊，哪有不喜歡聽讚之詞的？

    得的讚越多，就過得越開心。

    “大人再寫幾句。”子往後靠了靠，聲語地說道：“要比這句還好聽的。”

    裴琰想了想，又落下一句：“世間傾城，自在皎皎月。”

    蘇禾舉起宣紙，小聲念了好幾遍，輕聲道：“以後我的兒子就要傾城，兒要皎皎。”

    男兒如何傾城？

    裴琰剛想糾正，話至邊，又覺得並無不可。誰說男兒不可傾城？貌可傾城，才可傾城，武也能傾城。若集三者，那便真是人間真傾城。

    如他這般……

    這念頭從腦海裏閃過，他握筆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蘇禾每日裏誇他，把他誇得越加厚臉皮了，竟然敢如此讚自己！

    白皙清俊的臉上飛上一抹紅意，飛快的，連耳朵底下都紅了。

    “大人你為什麽臉紅？是我坐著你了？”蘇禾了他發燙的臉頰，眨幾下眼睛，腰趕往前傾了傾，想站起來。

    “沒有，回來。”裴琰把撈回上坐著，聲音有些沉悶：“我寫這麽多字了，你也給我寫幾句。”

    “我寫得不好。”蘇禾咬了會筆頭，埋下小腦袋，一筆一劃，很工整地在紙上寫——

    “人間真傾城，唯有裴家郎。一傾潘安，二傾腹自華，三傾劍驚鴻，滿城浮華事，遇君皆空。”

    裴琰震驚地看著紙上娟秀工整的字，呆了一會，捧起蘇禾的小腦袋前後左右地看了起來。

    他家小禾兒是怎麽看穿他心事的？這麽恥的自誇之詞，到底是怎麽猜到的！

    莫非方才他自誇的時候，不自說出口了？

    “大人是覺得我寫得很好，興了？”蘇禾開他的手，奇怪地問道。

    確實興！

    裴琰以往覺得知音可遇不可求，那必是能與他論詩談道之人，沒想到是蘇禾這種！能自誇到一塊兒來的！

    “大人你說話啊！”蘇禾腰歪了歪，在他上扭了幾下，催促道：“我這好是不好？”

    裴琰滾燙的手掌在腰上用了點暗勁，把往懷裏摁了摁，悶悶地哼了一聲：“嗯，好。”

    “大人騙我！你這什麽表？是嫌棄我不？”

    “沒有，真好。”

    “那你為什麽不笑？你不笑嗎？”

    “別了，好好坐著……”

    “啊！大人！我吹你的劍驚鴻，不是讓你劍紮我。”

    “閉，小祖宗！我這書房裏裏外外起碼有二十個暗衛！”

    “哦~”

    晚風吹來，院中碧葉搖，沙沙作響。

    一彎明月掛於中空，遠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傳了進來。

    裴琰抱了蘇禾，腦子裏完全放空了，他覺得就這麽靜靜地抱著也好的。

    紅塵漫漫，再無孤單時。

    他突然很慶幸，那一晚跑去荷園蹭了次酒宴，也慶幸，隻一眼就被蘇禾給迷住了。

    ……

    一大早長公主、裴琰和孫嫦佳去了裴家祠堂上香，到了晌午才會回來。蘇禾來了月事，不便前去，樂得睡個大懶覺。肘子的香氣肆意從窗子鑽了進來，蘇禾翻了個，看了一眼從窗子裏進來的，又合上了眼睛。

    “禾兒姐姐，起來吃肘子。”小錦兒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輕輕地拍了拍蘇禾。

    蘇禾小錦兒的小臉蛋，坐了起來：“好，吃肘子。”

    梳洗出來，劉嬤嬤和秋韻已經擺了一桌子的好菜。

    “明兒是大年三十，你們得和長公主一起吃團年飯，我和小錦兒畢竟是奴婢，不方便跟著你去，也不好跟王爺一桌吃飯。今兒咱們主仆就坐在一起，好好吃頓年夜飯。”劉嬤嬤解了圍，笑嗬嗬地看著桌上的菜，眼眶泛紅。

    “慈恩院裏哪來的奴不奴婢的，來，都坐。”蘇禾爽快地坐在了主位上，招呼大家全都坐下，就連角落裏守著的暗衛也全都了出來。

    “多謝蘇姑娘。”暗衛們站在一起，個個蒙著臉，隻出一雙眼睛，朝著蘇禾抱拳行禮。

    秋韻笑著，朝著另一桌說道：“知道都不能臉，你們就自便吧。”

    小錦兒雙手托著腮，看著那群威武的暗衛，羨慕地說道：“我也想學武功。”

    “可以學啊，讓侍衛大哥教你。”蘇禾了的小臉說道。

    “小姑娘學啥武功，你禾兒姐姐還能委屈你了？”劉嬤嬤笑著說道。

    “嗯，不對。”蘇禾搖搖頭，脆聲道：“想學就學，尤其是孩兒，更要多學！靠山山會倒，隻有靠自己才是正道。”

    “記住啦。”小錦兒用力點頭。

    “我們姑娘就是有誌氣，合該你如今能過這般富貴日子，都是你自己搏來的。”劉嬤嬤一臉欣地看著蘇禾，眼角又泛起淚花來。

    “大過年的，開心一些。”秋韻笑著給蘇禾倒了一小盞米酒。

    劉嬤嬤趕點頭，又歎息道：“人老了，總是想些往事。你們年輕，我有時候囉嗦些，你們覺得不對的，也別在意。”

    “劉嬤嬤，我們想有長輩囉嗦，都沒找不著人呢。”容玉端著剛出鍋的大包子來了，笑道。

    “要這麽說，我又想再囉嗦幾句了。王爺讓你挪個院子，你還是挪了吧，王爺多尊貴的人，和你在這兒……”劉嬤嬤又看向了蘇禾。

    “他喜歡和我。”蘇禾夾了個大肘子，啊嗚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