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濡明白他要問什麼，繼續打手語：【是的。】

用這種方式告訴他，還是不能說話。

年欣喜發亮的眸子漸漸黯淡，像做錯了事一般局促不安，低頭喃喃：「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恢復了……」

呂濡對他笑了下，示意他不必介意。

陸赭蠕，還想說些什麼，但又說不出口。

面前的孩子眉眼依舊清麗，笑起來梨渦淺淺，還是他記憶里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能聽見用糯的嗓音他——

陸赭，作業。

陸赭，老師找。

陸赭，別說話。

陸赭，李嚴呢？

陸赭，程融呢？

陸赭，陸赭，陸赭……

久別重逢的喜悅就這麼一點點消失在西斜的日里，一道無形的牆橫在兩人中間，無法，無法逾越，為他們年時代熱烈單純的同學誼畫上句號。

街對面的小狗終於找準了男人愣神的時機，一躍而起襲功，叼住烤腸飛速逃竄時還不忘在他鞋子上踩一腳。

嚴斯九看著腳面污漬，不由叉腰冷笑。

小東西，還會氣人。

第二十一章

天邊一抹斜搖搖墜向西方, 霞橙慷慨地鋪滿半邊天，絢爛奪目。

雲城向來以晚霞出名，很多人特意來旅遊只為了看晚霞。

以前讀書時, 呂濡就喜歡在徬晚時分去教學樓天臺背書。

那時候李嚴和陸赭不背書，還總喜歡拎著炸串或茶上來搗, 然後被程融一頓收拾，吱哇著逃竄下樓。

那段時多好啊, 好到奢侈, 有霞, 有詩書, 有好友……

那時候的, 什麼都有。

眼睛有些酸脹，呂濡迅速將自己從回憶中剝離, 看向面前低頭不語的陸赭。

時過境遷，他們都已經變了, 早已不是曾經無話不談的好友，那些年誼就好好的安放在記憶深吧。

對陸赭笑笑, 與他道別。

陸赭看著的笑臉沉默許久, 終是無言，只好低聲說了句「保重」，然後看著轉離去, 看著那纖瘦的影一步步走進霞之中。

如時一般, 沒有回頭。

「陸赭。」

清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在這兒幹嘛呢？」程芊隨著他的視線看向霞中的老街, 「剛才那孩是誰呀？怎麼瞅著好像有點眼……」

陸赭忙側擋住的視線，難掩慌：「沒，沒誰……一個同學，你不認識……」

程芊狐疑看他：「哪個同學啊, 你同學還有我不認識的？」

陸赭垂下眼睛，頓了頓才說：「很久以前的同學。」

程芊還想再問，陸赭移開話題：「你怎麼在這兒？」

程芊神瞬間暗了下來：「我來買糍粑，我哥吃，明早帶給他……」

陸赭五指，深呼吸幾瞬才鬆開，訥訥低語：「我陪你去買。」

程芊沉默點頭，兩人一起離開。

-

呂濡摟著小狐貍坐在路邊石礅上發呆，直到霞散盡暮四合時才驚覺，匆匆趕回酒店。

嚴斯九的房門閉，敲門無人應答，呂濡只好給他發微信，問他在哪裡。

不出意料，嚴斯九半天沒回復。

這是生氣了吧……

呂濡抓了抓頭髮，忐忑地想。

本來下午就踢了他一腳，現在又不守時，這麼晚才回來，嚴斯九生氣也很正常。

呂濡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圈，直後悔自己下午沒定個鬧鐘。

眼看天愈來愈黑，路燈都依次亮起，呂濡實在坐不住了，給嚴斯九彈了個視頻通話。

正常況下是不會給人彈語音或視頻的，只有很著急時，才會用這種方法提醒對方看微信。因為沒法說話，一般對方看到語音或視頻時都會掛掉，回復的消息。

這次也在等著嚴斯九看到後掛斷，一邊等一邊懊悔地抓頭髮。

所以當視頻通話接通時，呂濡本沒察覺，還在鼓著臉頰揪頭髮。

嚴斯九也是壞，見沒察覺，也不出聲提醒，就好整以暇的看著。

等呂濡發現通話不知何時接通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看著屏幕里自己呆若木的臉，如窩的頭髮，再對比嚴斯九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臉，呂濡心態直接崩了，手忙腳地掛斷通話。

要命的是，掛斷前似乎還聽到了對面傳來的嗤笑聲。

的蠢樣大概是取悅了嚴斯九，很快嚴斯九就發來了一個定位，並附言兩個字：過來。

呂濡喪氣地整理好頭髮和服，按著定位找過去。

定位是在隔壁一條街上的大排檔，走過去十多分鐘。

呂濡匆匆趕到時，嚴斯九正站在路邊和兩個短聊得火熱，離老遠都能聽到的嗔笑聲。

嚴斯九看起來還用，叼著煙，笑得氣十足，笑完之後還把手機遞給人家，看形是打算加微信。

呂濡腦子一熱，幾步沖了過去，橫在三人中間氣吁吁。

被開的短自然不滿，聲斥道：「哎呀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呀？」

呂濡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只看著嚴斯九不說話，像是等著他解釋。

嚴斯九意外挑挑眉，沒說話，只是把煙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