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觥籌錯,尤其圍著主家和周家的這桌。
周沉一如往常應對,隻是閑暇的每一秒都會視線下移,去看一眼手機。
安靜,沉寂。
黢黑的屏幕和熱鬧非凡的宴會廳天差地別。
他不知道沈頤喬打算什麽時候宣判冷靜期結束,這幾天從早睜眼到晚上,滿門心思想的就是看看有沒有打來電話。
或許和陳清涵玩得還算開心,把屬於他這裏的無趣短暫丟到了腦後。
這樣也好。
換換環境,換換心,不至於那麽快對他膩煩。
在意識到沒有電話進來之後,他也會時不時刷一下朋友圈。為了避免錯過在外的照片,除了和陳清涵,微信裏所有人都被他設置了不見其好友圈。
一刷到底,朋友圈一片空白。
偏偏周畔不知門道,扭頭看到他在看空白的朋友圈時,很紮心地說了句:“大哥,你網不好。”
周沉收起手機起:“我去外麵一趟。”
萬豪三層宴會大廳往外,是一片高爾夫球場。沒有高樓林立,視野開闊,因此才得以在紙醉金迷的大都市一角看到筆直貫穿深市的環大道。
八車道的公路宛如連接心髒最重要的那脈,延出四通八達的細管道。
其中有一條通向紫荊灣。
幾乎是這個念頭出現的一瞬,周沉就了。
見他長時間消失,宴席上給他打來電話。
跳的是方娉然的名字,周沉接通。
那邊問:“你去哪了?”
此時車頭已經上了環路,難得空曠的路況給了他一往無前的暗示。他毫不猶豫道:“我想去見。”
方娉然說了聲好便沒再往下。
電話掛斷前,周沉聽到旁邊周尹山的聲音。
“人呢?消失這麽久不講規矩。”
“哎你還記不記得,年輕時候你惹我生氣,當天晚上吵的架淩晨就拿花跪門口了……”
聲音漸低,那頭埋怨說:“這時候說什麽。”
嘟的一聲電話掛斷,周沉按了下脹疼的眼眶。
最後那幾句似乎是故意想讓他聽見的。
道路空曠,他踩下油門,居然有了一種年輕狂要去見人的錯覺。
一直開到紫荊灣小區,那腔熱還沒涼。
上他仍然衝,但理智告訴他沈頤喬並不在家,他來這裏也無法見到。
抬眼向上,樓上的燈果然滅著,隻有客廳亮了微弱的一隅,大概是沈宏在那看電視。
理智一點,現在該回到宴會場上。
宴席上是一場人往來,宴席後是另一場。無論作為微澳的負責人還是作為周家長子,他的缺席都會讓好友袁飛難以下臺。
十分鍾後,看到袁飛打電話來。
周沉才覺得自己剛才一路風馳電掣的舉有失分寸。
可是這麽一趟下來,他莫名讓自己心底多了幾分底氣。或許等返深,他就會如今晚這趟一樣,迫不及待又毫無顧忌地跑來見。
見的第一麵,他會將人扣進自己懷裏。
他要告訴:“枝枝,我想清楚了。”
人心就是偏的。或許他在口占據的那一隅,將來就會是心髒熱烈跳的位置。
在此之前,他仍會義無反顧地去。
……
袁家宴席持續到深夜。
周沉一直安穩坐到最後,以至於沒人在意他中途消失了一個多鍾頭。
袁飛見他沒像之前那麽冷著臉,大概猜到消失的那段時間必然做了什麽大事。
他沒問,拍拍旁的李木。
袁家壽宴,李木千裏迢迢從流放地回來,臉曬黑了一圈。
重回舒適區,李木正侃侃而談東非見聞,察覺到袁飛拍他一下,順著視線去看他們哥。
——周沉手指懸停在手機上方,不與人談的時候似乎一直在斟酌手裏那條消息該如何編輯。
很難見到一向穩重的周沉這副樣子。
李木湊上去,問:“沉哥,你出去的那段時間上什麽好事了?我這替你在外打拚江山,你都不跟兄弟說說近況啊?”
周沉眼也沒抬:“想聽什麽?”
“那就一下,你剛去哪了?”
周沉收起手機:“無可奉告。”
“……嘖。”
李木嘖嘖出聲,而後道:“我看你明明就是有大喜事,不想告訴我們。”
周沉心不在焉地說:“我怎麽不知道我有喜事。”
李木用一種“你還藏著不說”的表看過來。
半晌,等周邊人一點,他才附到耳邊:“我懂,頭三個月不能說。但兄弟我不是自己人嘛,你看你張的。”
李木想去勾他的肩,忽得見對方抬眸。
銳利的視線一下在他上。
他第一次嚐到那麽強的迫,好像冷銳的刀刃落在後頸。李木嚇得往後一仰:“哥,我,我都說別張了。哥們不是外人,不會說的。”
周沉一瞬不瞬盯著他:“你從哪聽來的?”
“……就剛剛晚宴上,我聽到那個深臺的臺長在和伯母道賀。聽,聽了一耳朵。”
周沉冷的麵部因為過度張變得像繃直了的線,說不清是說話時自帶弧度還是怎樣,小幅度。
“原話。”他問。
“原話是——”
李木頂著巨大力抓耳撓腮了一陣,好像是老頭跟方伯母說恭喜,什麽頤喬歇在家這幾天都好吧?聽講請假養胎的時候嚇了一跳。還有什麽一籮筐道喜的場麵話。
李木回憶得很痛苦,實在不知道他哥為什麽要聽這個。
等他反應過來,他哥已經走出去數步遠。
一廳的人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他。
袁家是主家,行自然人矚目。而周家是顯赫卻低調,想攀又攀不到的人隻有在這樣的場合能湊上來說上幾句話。
長輩不在,周沉自然是這些人的中心。
一些人經過一晚上還沒找到機會去說上話,見到他似乎要走,忙不迭跟上去。
“周總,周總。”
周沉置若罔聞,一心想著剛才怎麽就沒借著那衝跑到紫荊灣樓上。上了樓,或許他會更早知道這件事。
但是當下,腦子途經巨幅空白之後,他忽然被一強烈錐心的疼痛覆蓋。
手掌在心口上,在勻出力氣去握門把時他幾痛得跪倒在地。每一連接心髒的神經都在囂。
走出的幾步裏,他同時想到了沈頤喬這幾天的艱難。
是以什麽心瞞著他這個消息的?
自己待在紫荊灣,會不會胡思想?
好不好?陳清涵說的那些“好”到底有多虛假的分?
這些他都不知。
所以他才覺得痛。
在他腳步淩離開宴會廳沒多久,李木怔怔地靠回沙發。手往沙發上一,他一驚一乍跳起來。
“沉哥的手機!”
袁飛點了下頭:“嗯。追不上了。”
“你怎麽這麽淡定?”李木問。
“因為他不僅沒拿手機,還錯拿了你的外套。”
“……”
袁飛總結道:“看得出來,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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