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應。

也見怪不怪，回頭去找了謝平。

謝平住離這兒不遠，聽了的話便披上服趕過來，到了門口也不叩門，徑直推進去，果然看到他長曲起、兀自坐在床上出神。

鬢角的黑髮已經被汗浸，額頭如發汗般沾著細的一層汗。

那雙眼，如窗外無邊的暗夜，看一眼都讓人心底發寒。

「又做噩夢了？」謝平問他。

沒人答。

他也見怪不怪地去外面給他倒了熱水，親置他手邊的床頭櫃。

容凌也不喝，只漠然地坐在那邊，下頜線繃得很。

謝平就陪他坐著，老半晌，終於忍不住：「既忘不了，那就追回來。何苦折磨自己？」

「反正你跟京華也是各過各的。」

「你不懂。」謝平不明白他努力想要維持在心裡形象的那種執著。儘管他這些年早已千瘡百孔，他也不能在心的人面前失去風度。

謝平就這樣陪著他坐了會兒，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時發現容凌已經穿戴整齊。

「你要出去？」謝平一臉莫名。

容凌沒答，人已往外：「我出去走走。」

胡同里很安靜，冷風穿堂而過。

容凌扣上大，在鐵門前站了會兒，拉開車門進去。

謝平後腳坐上來，終究是不放心他。

車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夜。l

司機坐在那邊半晌沒得到指令，求助地轉過頭來，卻也不敢問容凌，只看著謝平。

謝平只覺得頭大，瞥一眼邊人的臉，腦中忽然靈一閃：「去海淀。」

他想起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是那年鍾黎傷的日子。

半小時後，車在一路口停下。

往前就是科技園了，司機為難地回頭想要徵詢。

容凌已經打開車門下去，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他麵皮發。

他呼出一口氣，抬頭朝街對面一棟灰的小樓去。

昏黃的路燈下，他整個人快要沒無邊的黑夜中。

這條路有些老舊了，連路緣石都有不地方有了或風乾或被碎的殘損，不復早些年的線亮麗。路邊的梧桐樹也常掉葉子，隨著天氣愈寒，禿禿的枝丫只剩下淒悽慘慘戚戚。

以前在前面上過學，有段時間經常路過這條街，習慣地挽著他，把腦袋擱在他臂彎里，恨不得全重量都在他上。他裡嫌沒骨頭，糯糯地小聲嘀咕：床上沒見你嫌。

他陷一團無法乘載的回憶中，不能掙。

冷不防後面有輛汽車過來，沖他按了按喇叭。

他如夢驚醒，退到了路邊。

那是輛計程車，一直開到前面的院牆下。

車門打開，跳下來一個高長的大男孩，他笑著轉，將手遞到車裡。

然後——接下來一個年輕孩子。

與白日工作時的嚴肅拘謹不同，鍾黎穿得很休閒，白半高領搭，茶長款大，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溫文藝，頭髮隨便挽了個結。遠遠去，纖長高挑，自然，有種被歲月洗禮鉛華洗淨的覺。y

那個俊朗高大的青年替攏了攏領，摟著的肩膀從遠走來。

兩人有說有笑，極為親。

在距離這邊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兩人拐了個彎，一道進了院門。

覆滿積雪的地面上留下了兩行清晰的腳印。

一大一小，相依相偎，如一對璧人。

他們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空的院門口只剩下蒼白的雪。

容凌仍站著，很久都沒說話。

謝平頻頻看他，終究是不忍：「回去吧。」

他將手搭在容凌肩上，卻撲了個空——容凌和他過，徑直上了車。

-

之後一段時間鍾黎沒怎麼見過容凌，他似乎又從的世界裡消失了，像是從來沒有再出現過。

鍾黎說不清是慶幸居多還是複雜居多。

但他倆如今的份，確實沒有再集的必要。

鍾黎除了忙著工作就是忙著教導學生，那段時間有個學生不好，一直不停咳嗽，鍾黎問有沒有去看病，支支吾吾說買藥了。

這樣答非所問，的臉變得嚴肅起來：「咳嗽可大可小，別拖肺炎了。」

在的威懾下，那姑娘只好答應禮拜五下午跟一道去了醫院。

等著拍CT的時候，走廊里來來往往都是人，推車滾過的車聲不絕於耳。

有趕時間的病人家屬從岔道衝過來，沒瞧見，將撞得一個趔趄朝後面倒去。

腦袋磕在牆上，疼得蹲下來。

再睜眼，早沒了那人影，只有空氣里快消散的一句沒什麼誠意的「對不起」。

鍾黎只能自認倒霉。

斜刺里過來一隻有力的手，將從地上扶起。

「謝謝啊……」鍾黎激地抬頭，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同一時間鍾黎低下頭去盯自己的鞋尖。

臉還是平靜的那張臉，心裡卻糟糟猶的，原本四周嘈嘈切切的人聲好似也在剎那間消失了。

四周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影也然無存，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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