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有大風颳過,吹起子髮髻上的雪青飄帶,為平添了飄逸。
馬車駛離後,陳斯年拿起鐵罐里的碎銀,裝進了腰間的錢袋裡,之後坐在畫板前,執筆繪出了殊麗的背影,以及鬢上的飄帶。
稍許,他走進一家布莊,按著圖上子的飄帶,裁做了一模一樣的款式。
細長的飄帶垂在掌心,他輕緲一笑,蒙住了自己的雙眼,在後枕部系了一個長長的結,就那麼拄著手杖,蒙著眼睛走在鬧市中。
幾名喬裝攤販的下屬不清主子的心思,互視幾眼,都覺得納悶,難不主子真不想看清這個世間?
人群中,陳斯年還不適應眼前的黑暗,無意中撞到一個人的肩膀。
砰的一聲,錢袋落地,被撞的人彎腰拾起,遞給他,「兄臺,你的錢袋。」
陳斯年道了聲謝,拍了拍錢袋上的浮土。若是細看會發現,這分明是殊麗上次連銀子送給他的那個錢袋,被他揣進了袖中。
「殊麗。」
輕喃一句子的名字,陳斯年覺得心大好,期待起下一次的相遇。
一旁販賣香飲的攤主湊過來,「主子,還擺攤嗎?」
「你們繼續探聽消息。」陳斯年裝著心事,拄著手杖離開,今日出來擺攤就是為了「偶遇」那子,那子離開了,他還在外面風吹日曬個什麼勁兒。
下屬點點頭,坐回攤位前,剛想吆喝幾聲招攬生意,眼前被一道暗影籠罩。
他抬起頭,就聽陳斯年吩咐道:「去替我打聽一個人。」
「主子請講。」
「尚監掌印殊麗,我要從出生至今的所有音塵。」
**
回到宮裡,殊麗去往書房,向天子稟告陳呦鳴的近況。
天子端坐案前,面如常,看起來並無異狀,應該是恢復了。
大殿陷沉靜,馮連寬揣度起聖意,搖了搖拂塵,示意宮侍們隨他離開。
陳述白抬眼,面不悅,卻沒有阻止。
不消片刻,大殿變得空的,殊麗靜靜站在那兒,不知一會兒是否會失控,畢竟這裡是莊嚴的書房,而非用來消遣的寢殿。
纖長的睫微微下耷,保持著尚宮該有的禮儀,大方面,規矩謹慎。
上首的男人也的確沒有越雷池的舉,一直穩坐案前,理著奏摺。
認真起來的天子,如高山之巔的雪蓮,肩頭覆雪、睫羽裹霜,威嚴中著寒氣,人不敢親近。
「你說,陳呦鳴在學刺繡?」
殊麗點點頭,笑道:「公主在刺繡上很有天賦,還說,想做繡娘呢。」
既想做繡娘,就是一種淡薄名利的表現,對皇位構不威脅,殊麗如此說,也是與陳呦鳴心心相惜之後的暗助,想助儘快擺天子的忌憚。
做繡娘......陳述白想起易容元佑時,與殊麗在山裡的談,那時,說想做繡坊或布莊的掌柜,他還勸先從繡工做起。
那是心底的願吧。
「你呢,可有想做的事?」
「奴婢只想守好尚監,沒其他想做的事。」
語氣平靜,聽起來不像說謊,若是沒有那晚山裡的談,陳述白或許就信了,可恰恰是知道的憧憬,才會越發不痛快。對元佑,至誠無欺,對他,永遠戴著假面。
果真諷刺,他和同樣戴著面,一個為掩容,一個為掩心。
「跟朕過來。」
說完,他起走到屏寶坐的後面,留給殊麗一個冷漠的背影。
怎麼越討好越適得其反?殊麗有點心累,卻也沒有耽誤,提著擺小跑過去,生平第一次走進書房的屏風後。
屏風後並不寬敞,線也暗,殊麗想點燃壁燈,卻聽見幽幽一聲:「陪朕睡會兒。」
既是要休息,就無需亮了。
迭縠輕紗落盡,遮住裡面人的半個形,打簾走進,才發現裡面擺放著一張貴妃榻。
天子平時都是在這裡休息?可當走近時,才發覺一涼氣撲面而來。
這下面全是冰塊?天子不是畏寒嗎?不是還讓暖龍床,怎麼用冰降溫?
來不及細想,陳述白已經和躺在上面,殊麗沒有扭,挨著塌邊躺下,可子一著塌面,就止不住地哆嗦起來。
又涼又,這不是找罪麼,可側的男人已經合眼,不敢折騰打擾到他。
就這麼挨著凍躺了一刻鐘,覺著周的快要凝固,扭頭看向里側的人,恰到好地服道:「陛下,奴婢冷。」
再這麼凍下去,下次月事非要疼上一整日,又不傻,好漢才不吃眼前虧。
聞言,背對的男人轉過,仰面而臥,「木楎上有氅,拿過來吧。」
殊麗跳下貴妃榻,邊走邊手臂,愈發覺得天子行為怪異,不是這等常人能理解的,可他在那事兒上,又跟個躁的年一樣,沒輕沒重,一點兒也不像高嶺上的瓊花。
拿過氅回到塌前,客氣地為男人披上,實則是等著男人主讓給,因為他看起來本用不著。
與猜測的無異,陳述白扯開氅遞給,「披上。」
殊麗不打算跟自己過不去,依順地披上後,又躺在了塌邊,繼續瑟瑟發抖。
厚厚的氅也抵不住涼氣陣陣的冰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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